陆风清只感觉眼前瞬间无比辽阔明亮,刚才那风沙已经远去,前往驿站的路,此时已经变得风平浪静。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只要我们路上不要再耽误,赶紧到达驿站,不会赶上回旋旋风的。”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三人整装待发,从墓道中出来,只觉得外面的阳光正好,微风拂过,一片人间静好的样子,和方才在阴沉的墓道中完全不一样。
不过三个人的心中并不是像天气这般宁静。谁知道此次南巡到底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三人心里都希望能够将此次逆贼造反平定下来,然而平静下来之后呢,皇上是否又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出了峡谷,我们一路向南,在天黑之前便可以到达驿站。”陆风清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只要不会再有意外出现,那回旋旋风的周期大概是在明天日出之时才会再次返回这里,我们不会遇到的。”
“看来你对这些自然景象很有经验嘛。”
“那是自然,在外打仗这么多年,若是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在战场上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陆风清轻松的笑道,然而这话实际上并不轻松,沉重的很。
薛腥腥伸出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夫人心疼我了?”陆风清坏笑着问道。
“哪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疼你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不仅眼睛,我还听到你心碎的声音了。”
“那你这耳朵还真是不一般,那你怎么以前没有听到我心里骂你泼皮无赖的声音呢?”薛腥腥伸出手在他胳膊上轻轻地打了一下,以做惩罚。
“嗡嗡嗡”一阵轰鸣声从他们头上传了过来。三人的眼神顺着声音向天空望去。
“这是什么?”
“这便是那汽船,我们一会儿就是要做这个前往南方。”
“原来就是这个东西,长得还真是奇形怪状的,我以前在书上见到的,和他长得一点都不一样。”薛腥腥抬头喃喃自语道。
只见天空上那个大家伙圆滚滚的,仿佛是一个成了精的胖头鱼在天上飞。它的尾后有一个经营风力的旋转板,恰似那鸟儿的翅膀在鼓动力量,维持他在天上不掉下来。
“这里边能乘坐几个人?”
“嗯,大约五六个人的样子吧,若是再多,这汽船便无法承受了。”
“原来如此。”薛腥腥点点头。
“那坐一次汽船岂不是很贵了?”
“放心吧,不花我们的钱。”陆风清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夫人还真是为我们的家精打细算呀。”
“切,别摸我的头。”
“我就摸,你能奈我何?”
“将军,夫人,我们跟着这汽船走,可能会更加节省时间,不必再绕路了。”魏拓从二人身后追了上来。
不待薛腥腥和陆风清两人回话,便驾马前去追赶那天上的汽船。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再占我便宜了,咱们赶紧跟上去吧,不然的话,一会儿遇到那回旋旋风,可有咱俩的苦头吃呢!”
薛腥腥把自己脑袋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服了软,不再与他硬碰硬。
“你要是想摸你就尽情的摸吧,反正我已经很多天没有洗头了。”
“没洗头,没洗头我也喜欢。”两人就这样一吵一闹,嬉笑怒骂骑着马,在这戈壁沙漠上驰骋,天上是蓝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还有那个奇怪的胖家伙,载着五六个乘客在天上飞翔。
前面是皇上最得意的大内侍卫统领委托,薛腥腥只觉得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梦幻了,前些日子还在山上纠结怎么离山出走,今日便得到了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切。
更重要的是还莫名其妙的得了个夫君,说不定以后还会得一个孩子呢!
想到这里薛腥腥经不住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哪有!我哪里笑了?”
“你这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还说没笑!”
“切,就你观察力好。”
“将军夫人,你们快些,不知为何今日驿站异常火爆,我刚才走后门送了点儿礼,那官员才额外给咱们留了位子。”
魏拓骑着马,从前面飞奔到陆风清的身边,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是为何?,它价格如此之高,想必不是平常人才能做得起的。”
“您快随我去看看吧,现在那些人都抢着要上这汽船,有的甚至说他在外面也可以。”魏拓面露为难之色。
“什么?竟有此事?看来这王年又在搞什么大动作?”
“王年是谁?”
“就是那南方叛乱的贼子。”只见陆风清面色铁青,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驿站,那里嘈杂一片,人声鼎沸。
平日里只有那些达官贵人为了体验一把飞上天空的乐趣,才会一掷千金,带着老小坐下这汽船。
可是如今,在这里求票的人都是一些贫苦百姓。
陆风清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策马疾驰,飞快地奔到那驿站之中。
“来者何人?此乃关塞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官兵提着一把红缨枪,迈着四方步子走了上来。
他将那红樱枪横在陆风清的马头前,一脸的威风。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陆风清陆将军!”魏拓见他如此无礼,连忙走上前抽出自己腰间配的剑,一把挑开了他那红缨枪。
那红缨枪在空中转了几圈,径直插在了他的身后。
“你!”那侍卫险些是被这举动吓呆了,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管你什么狗屁将军,这是我们王大人的地盘,皇帝老儿来了也得给我在这等着!”
“大胆的狗奴才,给我让开,这是京都的陆将军,你难道不知道吗?”魏拓眼里瞬间红了起来,他胯下马走到那侍卫的面前,伸出他的铁一般的手,紧紧揪住他的衣领。
“你给我放尊重点,我的大哥可是王大人身边的大红人,你要是惹了我,以后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侍卫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可是用了几番力气,魏拓的手纹丝不动。
“哈哈哈,真是可笑,我们是京都来的,什么时候要听你们这些地方走狗的要求了。”
“京都人,京都人有什么了不起,天高皇帝远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来到我们南方就得听我们的差遣。”
“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魏拓此时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就要往他脑袋上砸去。
“且慢!”陆风清在那拳头即将砸到他脑袋上的时候,喊了一声。
“这位兄弟,我们是京都来的,这是我的侍卫,他一向脾气暴躁,见有人污蔑我,便对你有些不客气,希望您多多见谅,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陆风清一边说,一边下了马,走到那侍卫面前冲他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
“将军你别这样,你不要跟他低三下四的。”
“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回去。”
“将军……”
“我说了赶紧回去,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吗?”陆风清一边说,一边冲他使了个颜色。
魏拓见状,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只能照做,便转过身子退了回去。
“哼,这还差不多,原来你们京都人也会说人话呀。”那侍卫伸出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子,直了直身子,那副威风的派头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我们已经订好了这船的票,此次前往南方是有一笔重要的生意,也是要为王大人送去贺礼。”
陆风清顿了顿,加重的语气说道:“这个礼物很是重要,希望您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若是这贺礼没有及时送到,到时候怪罪下来,恐怕会误了官爷的前途呀。”
“啊,这……”那侍卫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似乎是在盘算怎样做更加合适。
良久,他开口说道“原来是给王大人送礼物的,早说呀,你要是早说的话,我不早就放你进去了吗?”那侍卫此时脸上换了一副脸色,脸上笑的褶子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方才那位小兄弟真是太不客气了,将军您请吧!”说罢,那侍卫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把城门打开!”他话音刚落,只见那城门发出轰隆隆的一声,随即开了一道缝。
“那就有劳官爷了,我们走吧。”陆风招了招手,自己率先走向了那城门。
“慢着!”
“官爷还有什么事吗?”
“嗯,没什么事了,到时候您到了王大人面前,希望您给小的美言几句。”那侍卫弯着腰低着头,不安的搓着手,好像一只从人嘴里求食的狗一样。
“那是当然,官人今天这么照顾我们,我一定在王大人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好啊,小的先在这谢谢大人了。”
“那没有什么事,我们进去了。”
“哎哎,没事了,没事了,您进吧!”
薛腥腥此时已经来到了陆风清的身边,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便一个骑马,一个牵马,走进了那未知的城门之中。
“姐姐姐姐,可不可以给我一些吃的?我好饿。”
“啊”薛腥腥刚骑着马,走进城门,便突然觉得有个东西扑到了自己的腿上。
她不由得惊叫一声,低头一看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不仔细辨认,甚至觉得他就是一个会活动的骷髅人,和自己平日里学医的那骷髅骨架有的一拼。
他看着眼前这女孩实在可怜。便从包裹里取出一小盒桂花糕,小心的塞到了女孩的手中。
“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给你的,他们会来抢的,你自己找个地方把它吃掉,不要被别人看到。”薛腥腥伏下身子,对着女孩耳语的。
就在他低下身子的时候,他的余光撇到女孩的耳朵上,有几只跳蚤在爬。
薛腥腥以为自己会感到恶心不适,然而他只觉得心在一抽一抽的疼。
那种感觉不像鞭子抽在自己身上,而是像一记闷棍打在自己的胸口上,又闷又疼,还让你喊不出来。
“谢谢,谢谢姐姐。”那小女孩儿在地上磕了个头,随后站起来。将那桂花糕揣进怀里,迈着小碎步跑走了。
“这里的难民就没有人来管管吗?那些当官的呢?”薛腥腥翻身下马,看着四周成堆的集聚在一起的灾民。
他们堆在一起互相取暖,互相给对方找跳蚤。
“想必都是那王年搞的鬼!”
“可是这偌大的南方,只有王年这一个官员了吗?”薛腥腥反问,犀利的眼神盯得陆风清心里发虚。
“嗨,官官相护罢了,更何况此时王年的势力非同小可,那些官员自然是墙头草顺风倒,此时定都一股脑的奔向王年的手底下,谁还能顾得上这些灾民呢?”
陆风清心里发虚,他看着自己脚边的那些难民,只觉得四肢无力,几乎要栽倒在地上。
他曾在一次打仗的过程中,见到过一户人家。
他亲手杀死了那家的男主人,因为他是战俘。
随后那家的女主人,怀里抱着他刚刚生下来的一对双生子,用一把刺刀将他们母子三人穿起来,一并共赴黄泉了。
那一幅场面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知道为国打仗是他的义务,可是虽然国家有异,可是人民都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