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昨夜的情绪太过奇怪,殷梦沉并不放心,便也化装跟在了她身边。
入得皇后宫中,果然见宫女静默,太后贴身侍女杨姑姑愁眉紧锁,见得她来,大喜过望:“上阳郡主,听闻五公主乍然离宫,皇后今日神思恍惚,不进汤药,可是急坏了老奴。阖宫之中唯有您能劝上一劝了呀。”
斗彩缠枝花卉碗中,漆黑的汤药散发了清苦味道。她稳稳接过,郑重道:“姑姑放心。”
说着,逶迤进得内殿来。殿中燃了安息香,沉寂一如死井。皇后颓然躺于紫檀木鹤鹿长春软榻中,脸色苍白如纸。她将手中汤药放下,轻轻跪坐于太后榻前,为她拿捏起双腿来。
此刻缓缓按摩起来,果见皇后微微有放松之色。殿内安静,只闻皇后粗重急促的呼吸之声。
皇后慢慢翻身坐起,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疲惫:“想不到最体贴本宫的居然是……绮月。”
她腼腆一笑,低声道:“皇后明鉴,绮月心中十分记挂皇后凤体,时刻不敢忘的。只是绮月粗笨大意,侍奉了皇后半日,也不能宽慰皇后,还请皇后惩戒。”
她沉思一会,才道:“你有这份心已属难得。只是今日不同,只怕你再体贴入微,哀家也不能宽慰。”她慢慢摩挲我的肩膀,哀声道,“你和太薇都是本宫的女儿,如今你好好的坐在这里侍奉,本宫却……被她给气的……唉!本宫生有一子一女,如今老了,却是老无所依。儿子早早的离去,连女儿也不和本宫一条心,难道是本宫年轻时得罪了上天,要使我的儿女夭折离心么?”
绮月抬起头来,眼神纯净清澈:“皇后切莫伤心难过,皇后对绮月的养育之恩,绮月没齿难忘,绮月立誓留在皇后身边,悉心服侍皇后。绮月自知比不上太薇万一,但自当尽心竭力。”
皇后沉默一会,竟又掉下泪来:“早年还道你是个鲁莽愚钝的,却不知你还孝顺,近日来也懂事许多,礼仪也周全了。”
“皇后说笑了,绮月自幼由皇后养育,皇后英明睿智,连宫女都调教的识文断字,机灵无比,绮月怎能不懂事孝顺呢?”她展颜一笑,将药碗端起,可怜兮兮的望向她,“绮月进来时夸下海口,保皇后喝下汤药,如今皇后若还不喝,杨姑姑也要罚绮月了呢。皇后就当可怜绮月,领了您的教训又要受姑姑的责罚,将药喝下吧。”
皇后虽然看着她微笑,却仍是不肯喝药的样子,她狡黠一笑,将带来的那幅春耕图慢慢铺开。那图上绘的是农家织作情景,一派新绿,清新别致,画幅中更有几个顽皮的牧童嬉戏,活灵活现。皇后果然细细看了,眸子里的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略略嶙峋的双手也紧紧绞在一起。
绮月装作不知,指点着画道:“皇后母仪天下,心系万民,若是不保养身子,如何能目睹盛世太平?唯有皇后康健,才是黎民之福,更能保我大周万世繁荣啊。”
皇后依旧沉默,看向绮月的目光却多了几丝探究。却只听瓷器轻轻脆响,原来皇后竟自端起碗,慢慢搅拌着将药汁饮下。她长长的赤金点翠镶珠护甲磕着碗,竟然给人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意。
她将药喝完,看着绮月淡淡道:“绮月啊,你说本宫待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