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完,就算以孔明的沉稳,也禁不住有些血脉贲张。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里,可以说任何一个稍微有一点能力的年轻人心中都有一个热血梦想,因为这是乱世,虽然危机重重,但却也处处充满了俯拾皆是的机会。
如孔明等人,胸中丘壑自纵横,腹内河山多锦绣,胸有珠玑,腹有良谋,虽然僻处山野,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天下大势,黎民苍生。之所以甘愿躬耕于田亩之间,隐迹于村野匹夫之中,不求闻达,不求名利,其实倒并非真的自甘淡泊,而是面对乱世,自觉一身所学尚还难以应付,此时所拥有的一点虚名,若是真正对上了天下之纷乱,恐怕立刻便会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说到底,这些如孔明一般的山林隐逸之士,非是避世,而是畏世;不是不求闻达,而是要先求自保,潜龙在渊、潜龙勿用而已!
尤其是像孔明这种人,他其实对于自身的实力与融入现实之后实现自己的理想所需要实力之间的差距最为清楚,他知道一旦自己出山之后,将会面对一些什么样的对手,将会经历一些什么样的纷争,而面对这些对手,面对这些必将会到来必定要面对的接踵而至的纷争或者说是竞争,自己与对手相比拥有什么样的优势?什么样的劣势?自己有没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可以让自己昌盛不衰的制胜法门?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迄今为止,他也许只是与当今天下那寥寥数位智能之士在伯仲之间而已,平等竞争,虽然并无多大制胜把握,但也不至于轻易落败;然而此时这些人都已经在各自的地盘上发展起了自己庞大的势力,起点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若是此时自己就这么贸然而出,那么不管对上何人,那也是必败无疑!
两军对垒,千军万马的惨烈搏杀之后,其实决定胜负的却是那些看不见的谋略。但谋略之道,却总是要借助于天时地利人和,缺一而不可。而唯一能打破这种平衡的,却是一种所谓的旁门:法术、机巧!
毛驴载人缓行,恶犬团结协作,小丫鬟貌美手巧,非机巧而何?非法术而何?
当孔明抱膝长吟于山野之间,自比管仲、乐毅之时,身边经过的山野村夫那茫然不知所以的眼神,那些所谓的文人雅士不以为然的嘲讽,都曾经给这位注定不会平凡的年轻人以一种压抑和打击。
而经过隆中酒肆的一席长谈、毛驴、恶犬、丫鬟、箫音勾魂等等一系列的铺垫之后,那位在众说纷纭中已经被丑化得体无完肤的黄家阿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在他心里完成了一次华丽的转身,一次堪称完美的蜕变。此时此刻,在孔明心里,那位还没有见过面的女子已经变成了一座高山,无xing别之累,无容貌之分,那只是一种真正的莫测高深,那必定是一个取之不竭的宝藏和源泉。
但不管如何,那是一位女子。
这样的一位女子的倾慕和赞许,也许正是此刻的孔明所最为需要的;这样的一位臂助,也正是渴望和急于实现人生理想和抱负的孔明最为期许的。
只是一刹那间,他心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虽然纷繁,但仍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归纳为一个念头:他要见到这位奇女子,不管她是美,还是丑!
他的目光在黄英和黄承彦父子二人胸有成竹的脸上掠过,最后定格在那位侍立一旁的丫鬟身上,口中曼声吟道:“仗剑江湖游,风雨傲中州,诗心常相伴,琴音伴孤舟。一驴能合骑?六犬吠九幽。小婢绰约在,萧曲移魂走!孔明拙劣,岂敢当小姐如此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