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付平也不去教室听课了,每天起床后,照例打扫完院子,整理好教室的桌椅,擦干净先生教课用的大石板,烧开一铜壶水,等先生来了,给先生的茶杯续满水,再拿回来在泥炉子上煨着,就出门去。
每天轮流着去自己熟悉的人家,比如柱子家,石头家,二妮家,春妮家等等,或是帮他们干点农活,或是帮着打猪草。吃饭的时候,把每家给的吃食吃一半留一半,留下的都拿回私塾西屋,放在阴凉里阴干,阴干后用先生给的蓝布包袱仔细包好。这样过了七八天,从柱子嘴里知道,明天再上一天,后天就放秋假。
这天晚上,付平把所有省下来的干粮包好,特别是那枚缝衣服用的针,也包在包袱里,早早就睡下了。早晨天刚蒙蒙亮,爬起来,用前几天从春妮那里要来的一根用旧布条搓成的绳子,把铺盖捆起来,装干粮的蓝布包袱也系在绳子上。又走到教室,在石板上给先生留下一句话:先生,我走了。并签上自己的名字:付平。
原来的时候,付平是想要走的时候给各家还有先生都打声招呼的,而且以前也告诉过先生,等有了决定就告诉先生。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了。因为当自己说了,对方问起自己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走的时候,自己无言以对,所以还是决定悄悄地走。
都收拾好后,最后一次清扫了院子,收拾了教室,才背起行李卷上路了。
沿着三四个月前来时的记忆,以及从柱子、石头他们那里听到的,一直西行。
从上榆树村出来,向西大概五里多路,是下榆树村。过了下榆树村之后,又过了三个村子,在正午的时候就到了仁里镇的东街口。
虽然以前柱子和自己说过,从上榆树村到镇上要走两个时辰。由于自己背着行李,又赤着脚,走的就慢多了。差不多用了三个多接近四个时辰。
坐在镇东街口路边的树下,休息了一会儿,从包袱里拿出个窝窝一边慢慢吃着,一边回想曾经的记忆。仁里镇有一条东西向的主街,顺着主街西行,出镇后北拐,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官道,官道比较宽,可以并行三两马车。
吃完窝窝,付平走到最近的人家敲开门,讨了碗水喝。就继续西行。等上了官道,付平感觉脚底火辣辣的,看了看是磨起水泡了。只好坐在路边休息。边休息边观察西行的马车,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让自己搭载的。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到西山顶了,也没有如愿。担心天黑下来无处过夜,就又坚持往前走。
天快黑的时候,终于看到路边有个看庄稼的屋子,走过去看了看没有人住的样子,简单打扫了一下,拾来一些枯枝烂叶铺在地上,把自己的行李卷打开铺在上面,坐在上面吃了点干粮。出去找到一条小溪,喝了几口水,回到小屋子里就躺下了。虽然蚊子比较多,还是在满身的疲惫中渐渐睡去。临睡前,心里还想以前自己流浪的时候,是如何过夜的呢。
接下来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度过。白天边乞讨边赶路,晚上就找野外的这样的屋子睡觉。有时候实在找不到,也去村子里的农家借宿。大多时候是住在人家的柴棚里,也有好心人会安排他在空闲的屋子里过夜。并给点吃食,还有户人家的女主人,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看到付平身上的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又单薄,就从小孙子替换下来的旧衣服里给找了一身夹衣送给他。
一日日地走来,天空越来越高,越来越蓝。地里的庄稼差不多都收了,原野一片空旷。前一阵子时时掠过天空的雁阵也渐渐看不到了。季节慢慢从寒露到霜降,再过几天就要立冬。天气越来越冷,特别是夜里,自己背的薄薄的铺盖已经难以抵御深夜的寒气,就再也不敢宿在野外的屋子里,怕万一哪天冻病后,自己可是无钱就医的。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
脑子里时不时会记起范仲淹这阙《苏幕遮怀旧》的词来。
尽管付平始终小心翼翼唯恐生病,在走出西宁县后,终于还是病倒了。
傍晚付平进入这个和仁里镇差不多大的镇子后,身上就觉得很是乏力,嗓子也痒痒的。找到村口的一户人家,说明自己借宿的来意后,主人家原本就两间屋子,三十多岁的夫妻两个住东间,一进门的西墙边有一土炕,是三个儿子住的。就安排付平住在他们家的厨屋里。晚饭时,主人给了付平两个窝窝,和一块咸菜疙瘩,付平就着开水勉强吃了。就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