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晚周盈射杀的第二个人,第一个是远距离,加上天黑,只模糊地看见了对方倒下的身影,而这样近距离到将对方死前的惊诧和不甘心尽收眼底,周盈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种恶心的感觉,连那攥着弓被汗浸湿的手心都变得冰凉而粘腻,就好像是攥着满手的血腥一样。
她杀人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却成了无可挽回的事实,眨眼间就在她手中陨落了两条人命。
当初同小七学射箭就是为了防身,然而真到了派上用场的那一刻,她却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竟然学会了这样一门专用来取人性命的技艺。
人之生死在周盈眼中是天大的事,然而看在郑恒眼中,不过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存之道。重新将赋儿扛在肩膀上,他受伤的那只手已经动不了,只得对还看着地上两具尸身发愣的周盈急声催促道:“这里太显眼了,躲到里面去。”
周盈回过神来,仓皇应了一声,扶起越歌匆匆往破屋里走,随着她的动作,宽大的衣袖煽动了一下,一股幽幽香气立即顺着风扩散开来。
“这味道……”郑恒突然脸色剧变,周盈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想起自己身上那挥之不去的香味。
平日里早已因习惯而被她忽略的味道,眼下却好似成了催命符一般,就算是隐蔽得再深,循着这味道那些人也最终会找到这里来。
方才死得是那两个人,若是再来一次,恐怕死得就是他们几个了。思及此,她不由自主地将头转向一旁紧皱眉头的郑恒。
“如今到了这一步,你会独善其身么?”
周盈忽然开口问道,在月下盈盈发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郑恒的眼睛,似要从眼里看出他心底的真实想法。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将他微至纤毫的表情变化都看入眼底,只因为这些可能会被忽略掉的变化,将决定她是否要冒这一次险。
“若要独善其身,我何必随你们一同跳车。”郑恒毫不避讳的与她对视,低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信你。”周盈的决定下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迅速的一如她忽然回身毫不犹豫地击在越歌脑后的动作,这一招是她从小七那里学来得第二招,既快又狠,越歌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软软地倒下了。
安置好越歌,周盈从腰间取下一样东西来,交到了郑恒手中。
“这是我专门用来防备你的,匕首削铁如泥,最重要的是上面的毒药是我重金买下的,见血封喉,留给你们防身用,我送你一命,你替我保住她们的命,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言罢她单手撑地站起身来便往外跑去,郑恒眼疾手快伸手,狠狠将她拽回来。
“你做什么,这样跑出去难道是去找死不成?”
“你莫要拦我,险种求生的道理,你应当比我更明白。”
她的话条缕分明,神情理智无比,显然不是一时脑热做出的冲动之举,在危险境况下不想着独善其身,反而是以身犯险保他人无虞,如此举动让见惯了许多比眼下更危机场面的郑恒也禁不住为之一愣。
身处险境时,为了赢得时机,他也会选择一两人作牺牲,来保全更多的人,但像这样迫不及待要自我牺牲保全他人的,他也曾听说过,但真正亲眼见的,唯有眼前这一个。
我向来不惧鬼神,你的威胁于我不过儿戏一般,恐怕没有什么作用。”他自知多说无用,却还是不能问上一问:她凭什么这般笃定,连犹豫都不曾有,就轻信了曾经差点杀死自己的人?
“我知道,”周盈深吸一口气,坦然承认:“我从未想过用所谓鬼神之说就能吓住你,但我知道你郑恒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个小人。”
人生说到底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赌局,最高的筹码莫过于性命,她已经拿自己的性命赌了许多次,在人生赌局上早已算得上是亡命赌徒,自然不在乎是多一次还是少一次。
“比起那些人,我更愿意相信你,所以……拜托了。”
她低声说完这番话,趁着郑恒沉默的瞬间,突然出手不轻不重地拍在了郑恒那只受伤的胳膊上,震颤让已经有些麻木伤口剧痛不已,郑恒本能的手一软,周盈已经挣开他的手跑了出去,她跑得很快,像是怕被什么阻拦一般,夜风迎面吹来,她的衣袂随风而舞,如同即将振翅高飞的蝴蝶,翩然远去,不消多时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