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集
叶殊是负责调查死者社会关系这一块的,对于凶手的特征刻画以及场证的收录工作,则交由秦让着手处理。
所以现在的谜是哪些?
凶手为何饱含爱意地冰封死者?
他不怕自己被逮捕,把尸体堂而皇之摆在寺庙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些和沈颜相关的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偏偏在同一时间,全世界的人都摒弃了她……调查的讯息与死因之间没有半点联系,也没有任何突破口。
叶殊被困在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深隧道之内,黑洞尽头,是迷雾一般的秘密。前方没有灯光,绝对的黑暗击溃人的耐心……即使还差几步就走到光明处,可眼下的绝望也已经使人丧失了行动能力,就此放弃了。
就在这时,秦让突然开车出现。他心急火燎地捧着笔记本赶来,对叶殊喊:“叶姐,你来看个东西。”
叶殊戴上一次性塑胶手套,小心翼翼捧着笔记本电脑——能看出这是死者的物件,小心行事,也是为了不破坏任何不被人留意的证痕。
她点开了页面,上面的聊天软件登录框一下子跃入眼帘,一共两个号,一个可以自动登录,有保存密码;另一个号只余下账号,密码栏是空的。
叶殊尝试添加了那个无名账号,显示着不允许任何人加好友。
这么谨慎吗?
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这样的情况只是一个巧合,另一种是空密码的号是死者小号,为了防止被人肆意登录,所以采取了最为保险的不存密码登录法。
叶殊抿唇,问:“有办法获取这个号的密码吗?”
“我找找看我信息技术行业的朋友,或许能搞到密码,总会有蛛丝马迹的,”秦让联系了一会儿相关人士,接着电话对叶殊摇摇头,“密码没办法得知,不过通过查询软件,可以知道她号里都有什么人。”
“这也行,把账号记下来,我一个个加过去。”
“就一个账号。”
“什么?”叶殊直觉这事情不简单。
“我朋友说,她这号上就加了一个人,唯一一个。”
“是她的未婚夫许穆吗?”
秦让又咨询了一会儿,遗憾摇头,“不是,这个人的账号,在死者其他的聊天软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她像是特意创了一个号,就为了藏好这个人。”
所以,还有一个幕后的人吗?
他会是凶手吗?
叶殊总有种莫名的诡谲感——沈颜像是将谁小心翼翼藏到了柜子里,带着万分的欣喜与珍爱,把那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
是出于憎恨吗?受人长期威胁?
还是因为喜爱?
是个女人吗?至亲好友?可这么神秘显得特别奇怪……
那么是个男人吗?爱人?可她的爱人不是许穆吗?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应该很深厚?
或者她爱的是别人?就是这个软弱到要被沈颜保护在暗处的懦夫?不知为何,叶殊嗤之以鼻。
不管是不是凶手,这个人和沈颜肯定脱不了干系。
叶殊加了号,静静等待对方的回复。
她想和他谈一谈,不论对方是谁,她都满怀好奇。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流逝了,不等任何人。
每隔三十秒,叶殊就会上线看一下有没有好友添加提示。她隐隐觉得那个男人必会有所回应,因为他还有至关重要的事情没有做,这一点能从寺庙抛尸的行为中看出——他很谨慎,并不粗枝大叶;但他有目的,怀有异样的野心,正暗暗筹谋,伺机而动。
一头藏在浓黑夜幕里的豹子,舔着因长期未嗜血而发钝的爪与牙,蠢蠢欲动。
叶殊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原本是想把注意力放在沈颜最亲近的人身上,从未婚夫许穆那里找出突破点,好坏都罢。但现在,事情似乎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简单,因为还有另外一个人,而种种怪异现象都指向了他……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叮咚。”有提示音传来。
叶殊几乎是在瞬间就点进了聊天窗,她的心跳隆隆作响,面对那个陌生账号时,脸颊不断充血升温——好似她一探手,就能触碰到那个被沈颜紧锁住的箱子了。那个漏出一线缝隙,溢出光的盒子。她能窥视里面的秘密,得知些什么……
要快,否则来不及了。
叶殊敲下一行字,点击发送:“你好,你认识沈颜对吗?别拉黑我,也别回避我,可以吗?”
她不敢暴露自己是警察的身份,尽管对方也能猜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叶殊对这种仅仅用网络联系的虚拟关系很没有安全感——这种感觉似缠绵的蛛网,在雨水的浸透下,泛着粘缠的白光,可实际上这一层千丝万缕的关系格外脆弱,稍微落下一颗石子就能尽数捶破。
叶殊也怕那个人会被她“这一颗石子”击碎,随之逃之夭夭。所以她百般思索之下,选择了迂回的手段。尽量压低语气,小心翼翼接近他。
五分钟过后,对方有了回应,是一个空格。
这代表他没有逃跑,他还在。
叶殊松了一口气,问:“你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助?”在她还没确认他究竟是不是凶手的前提下,还能帮助这样一个陌生人吗?
“我会再联系你的,不用查ip,我有设置掩码,而且随时会更变地方。与其做无用功,还不如好好办案。”
他的话棱模两可,像是在叮嘱叶殊好好破案,又似在以一本正经的姿态嘲讽她的无能。
就在她要追问时,那个资料上显示为男性的人的头像已经变成灰色了。
他下线了,得守着他。
沈颜的死因已经被查明了,是被人用手掐死的,脖颈上有属于她自己抓痕,以及被旁人奋力勒住时,挤破血管,在皮层内部留下的零星淤血,现已变成了青黑色,与丧失血色且硬化的尸体格格不入。
据说,沈颜的指甲缝隙里也有残存的皮肉组织,提取过一些拿来检验dna,并非是外人的,而是她自己的。
那么,也就是说凶手当时极有可能戴着手套,所以没有被抓伤,留下印记。
他是有备而来的。
凶手在掐死沈颜时,她奋力挣扎,想要撬开那一双铁钳子一般的坚固手掌,却毫无办法,只能把自己的脖子抓得血肉模糊。
至关重要的一点是,法医通过检验得出,沈颜应该是死后约莫一两天才被冰封住的,这一点从尸斑构造可以看出。虽然现在尸体被水泡的不成样子,做出的推论都不算精确,只能说个大概。
这样一来,矛盾点就出现了——凶手如果知道戴上手套而来行凶,又怎么会让尸体在家摆放了一两天才冰封起来呢?应该是在此之前就部署好了一切,准备好了大型制冰机,杀人以后迅速冰冻尸体。何况他爱慕沈颜,就该第一时间将她冰冻起来,维持尸身的鲜活度。
一面看起来,凶手格外谨慎;另一面看起来,他又慌里慌张,全然没有准备。真是矛盾得要命!
叶殊寄希望于监控录像,却发现失踪那天,沈颜家附近路段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任何怪异的人与事。再一想也是,如果第一时间把尸体搬上车,再驱车离开,路上稍微注意一点监控,就不至于暴露行踪。何况把尸体放入后备箱,也没人会发现端倪。
但从另外一方面,也能得出结论:凶手必定熟知沈颜家情况,甚至与她有私交,事先约出门,刻意避开摄像头也未可知。
是有什么叶殊不知道的秘密吗?
谁都不能放过,在没揭开真相之前!
叶殊想得头疼,太阳穴像是有针在扎,鼓鼓涨涨,乱麻一团的思绪似乎都能从脑子里挤出来。
这时,纪零凑到她的身旁,携来一缕冷冽的草木味,充斥进她的四肢百骸,使得叶殊为之逐渐冷静下来。
“已经是下班时间,该去吃点东西了。我明天还要拆线,叶殊,你会陪我吗?”纪零压低声线,原本就喑哑不成调的声音,现下被压制地更弱,似凉风拂面而过,残留下蛛网般细若无物的模糊印象。
叶殊闹不清楚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但视线下移,落到男人白皙的脖颈上——那一处还戴着软垫颈圈,里面被纱布包裹的痕迹若隐若现,能轻易想象出里头狰狞的伤口。
是她害他变成这样的,明天不过是陪个拆线,理应如此。
“明天我会陪你去的。”叶殊郑重下了承诺。
纪零微微一笑,溢出一丝愉悦的神情。片刻,他开口,继续道:“那我能再过分一点,提一些其他的要求吗?”
许是泛滥成灾的愧疚作祟,叶殊明明该揍他一顿,却没有拒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不止陪我拆线,还能陪我其他事情吗?”
“譬如?”
“陪我吃饭,陪我睡觉,陪我做一切事情。”
叶殊挑眉,“这些好像我都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