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席云芝盖着盖头,坐上了一抬两人抬的红轿子,只知道轿子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有停歇,她坐在轿子里,觉得很是颠簸,却又不敢掀开轿帘一探究竟,怕被人看到,指戳她的德行,轿子越走越远,外头的声音也越来越静,过分安静的环境叫席云芝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她开始胡思乱想,她想着这一切也许都是老太太和五婶娘的诡计,为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处理掉。
也许过一会儿他们就直接把她从山崖上抛下去了,又或者,把她扔到河里……如此这般担心了一路,当轿子落地的那一刹那,席云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绷了起来,集中心力听着周围的动静,没有鞭炮,没有吹奏声,周围只有几声杂乱的脚步声。
席云芝深吸一口气,静静的坐在轿中等候,此时此刻已经由不得她主动了,只听轿子外头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一会儿,然后便听见‘兹兹’的声音。
正汇聚心神听着,‘砰’一声,山崩般的响声几乎吓得席云芝从轿子里站起来,随着第一声响出来,紧接着又是好几响,声声震天,这是什么声音,席云芝捂着心口,暗自猜测着。
“好了好了,放几下就行了,可别吓着新娘子了。”
一道声音传出,席云芝识得,这就是先前去席府迎她的那位老汉子的声音,却听旁边又响起一道年轻些的声音:
“放了那么多下,新夫人都没吓着,堰伯你瞎操什么心呀。”
这声音听着并不是先前去府中迎她的那位,听着声音很是洪亮有力。
“我怎么叫瞎操心呢?快快快,谁吹唢呐,谁敲锣,赶紧张罗起来,别叫新夫人等急了。”那老汉又催促道。
“唢呐谁会吹?锣也没有哇,锅盖儿行不,我再去找根树柴。哎哟。”年轻人说着话就一声哀嚎,像是被人踢了一脚般。
“……”
席云芝耳中听着这些毫无章法的话,心都凉了一片,她要嫁的夫家,未免也太不讲究了吧。
外头忙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然后才隐约听到了些喜庆的声响,一种类似于民间小曲的调子婉转回荡开来,夹杂着咚咚的敲击声,她的轿帘被掀了开来,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覆上她苍白冰凉的手,然后她只觉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扯了出去,她站不住脚,直接撞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胸怀中。
席云芝吓得不敢说话,低头看着喜服的下摆和一只行动不便,微微踮起的脚,心下了然,这便是她的夫君了。如此想着,她的心没由来的扑通起来。
如烙铁般滚热的手掌付在她的臂膀上,席云芝心跳的厉害,脑中正想着要不要给夫君先福一福身子,滚热的手掌却拿开了,夫君倾斜着脚步向后退了退,像是要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般。
席云芝手中被塞入一根红绸,在红绸的带领下,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只完成了一些简单的礼仪后,就被送入了洞房。
没有想象中三姑六婆的聒噪,没有邻里乡亲的喧闹,就连房外杯盏交错的声音都很稀零,这也许是她所见过,所能想象的最冷清的一场婚礼了。
席云芝又饥又渴等了好长时间,终于撑不住昏昏欲睡,天人交战之际,头上的盖头被猛地掀开,烛光刺入双眸,叫席云芝为之一震,慌忙张开双眼抬首望去,逆光中,她的夫婿宛若大山般屹立在她面前,容貌若神祗般出色,举手投足皆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这种贵气应翱翔于天,应凌驾世人,这样出色的他不该被困在这种地方,与她这样平凡的女人成亲。
席云芝感觉有些眩晕,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坐在床沿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这只是梦境,梦醒之后,她又将面对那惨淡无华的现实。
步覃虽面无表情,却也看出了席云芝眼中的惊艳,冷硬的目光在她平凡无奇的脸上扫过两眼便不再有兴趣,转过一边,将床头柜上摆放的酒壶拿起,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到席云芝面前,冷声说道:
“喝了,睡吧。”
席云芝自小看惯了脸色,怎会看不出她的夫婿神情语气中的不耐,赶忙收回了失态的目光,接过合欢酒,谨慎的握在手中。
步覃没心情跟她花前月下说情话,飞快的在她手中杯沿上碰了一下,便就喝下,而后不等席云芝动作,便将酒杯抛在一旁的瓷盘上,跛着脚转身走到屏风后去换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