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教头,辽国兰陵王到了!”
作为使臣的萧兀纳被带了进来,李彦起身相迎,双方见面。
萧兀纳仔细看着这位闻名已久,却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之人,按照汉人的礼节拱手道:“总教头大义大勇,老夫久仰威名了!”
李彦回礼:“兰陵王乃辽国的肱骨之臣,鞠躬尽瘁,赤胆忠心,即便分处敌我,我亦是十分敬重……请!”
李彦以“左命”的身份,曾经与这位兰陵王有过一番交流,这位宰相级的契丹老臣确实难得,是有几分敬重的。
毕竟刚愎自用的天祚帝,对于这位功高盖主的太傅,早就起了杀心,而此人直到现在还能活着,这就是本事,想要捋顺那种皇帝的毛,太难了。
当然,如果李彦想要辽国速速灭亡,第一个杀的就是萧兀纳,其优先程度还在耶律得重之上。
现在嘛,则希望对方活得长久些,对辽国尽到最后的贡献。
萧兀纳并不知道这位担心辽国还能活多久,坐下后趁势接着刚刚的话题道:“其实我们并非敌人,老夫此来,更是为了与乡军议和,停息兵戈,重开互市。”
堂内众人有些诧异,有些人则暗道高明。
这个局面下,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将自己的弱点摆出,故意让对方看到,以显示自己的坦荡,也让接下来的话语更加有力。
果不其然,萧兀纳就开始了:“我大辽上承唐制,久慕汉化,自太宗起,就确立了‘蕃汉分治,因俗而治’的国策,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澶渊之盟后,与赵宋维持了百年和平,可见信誉……”
李彦微微一笑,予以附和:“不错,相比起其他游牧、渔猎文明的野蛮,辽国确实是一个特殊的统治政权,而草原上总归会有一个统治政权,与其跟那些毫无信誉的蛮夷打交道,还不如与贵国来往,兰陵王是这个意思么?”
萧兀纳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抚着苍白的胡须微笑道:“总教头深明大义,正是如此!”
李彦道:“兰陵王是能臣志士,此来本该由麾下使臣谈判,却是亲自出面,可见诚意,我们汉人向来讲究‘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我也是带着诚意,与兰陵王见面的。”
两国互市其实就是投桃报李,互相交易,萧兀纳仔细地琢磨着这位的每句话、每个字眼,立刻道:“两国战火纷争,生灵涂炭,总教头爱民如子,想必也不忍心吧?”
李彦道:“燕云之地,百姓安居,商户乐业,所谓生灵涂炭是看不到的,只是如今的太平日子,确实是上下将士卖命拼来的,故而格外珍惜,若是贵国愿意罢战,不再妄图入侵燕云,我自然是乐于见得!”
萧兀纳脸不红心不跳:“当然,我主本就有平息干戈之意,否则在宝右之盟中,也不会将燕云十四州直接划归中原所有……”
辽国自以为兵强马壮,不可一世的时候,谁管你什么盟约,哪怕一个名义上的兄弟之称,都能以为母报仇的荒谬理由,用作南下入侵的借口。
一旦发现打不过,顿时想起来宝右之盟里面签订的,燕云之地归还给中原王朝的约定了。
然而李彦一句话就给否了:“昏君赵佶签订的宝右之盟不作数,我们从最初就没有认可过!”
萧兀纳胸口一闷,但对方并没有说错,从雁门关前拒绝辽军入内,乡军一直都是针锋相对,现在更是直接起兵造反了。
可他提起宝右之盟,也不是故意恶心人的,主要是为接下来的地盘划分起个铺垫,毕竟这段时间,乡军一直在往外推进,蚕食辽国的土地。
早在一年前,乡军收复的,其实已经不止是当年石敬瑭割走的燕云十四州了。
比如梁山最早由水路登陆的营州、平州、滦州,同样关乎到中原的屏障防线,自然不可能还回去。
甚至卢俊义三番五次地率军出战,为的同样是不断北扩,将“400毫米等降水量线”那条边界囊括进去不说,为了修筑长城时不受干扰,自然是越往上越好。
在这种混乱的战争年代,国家边境往往如此,强的咄咄逼人,弱的节节后退。
现在辽国悲哀地发现,他们居然属于弱的。
所以萧兀纳才准备认可燕云十四州,其他未明确的领土则还要争一争,反正不能让乡军那么痛痛快快地修筑长城。
真要长城修好,那战略主动权就完全易手了,换成了乡军随时能出塞寻求大战,塞外的辽国则很难进逼,能否互市就要看着对方脸色。
坚定了这一点,萧兀纳沉声道:“总教头此言差矣,我大辽认可乡军的实力,然中原正统仍是赵宋王朝,宋辽宝右之盟是两国签订的盟约,岂能说不认就不认?这于礼不合,亦难以服众!”
言下之意是,你还没有称王建制,就要取代赵宋发号施令,是不是太早了些?
李彦却没有行口舌之辩的意思,直接转向蒋敬:“将昨日送至的户籍拿来。”
蒋敬领命下去,很快带着一群书吏上来,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摞高高的户籍文册,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李彦拿起最上面四本,递给萧兀纳:“这些都是从河北和山东汇总过来的部分户籍副册,没办法全部抬过来,但归纳的总本是齐全的,兰陵王可以过目一下。”
听到户籍,萧兀纳心头就是一惊,赶忙接过,翻看起来。
越看目光越是凝重,哪怕他城府极深,强忍住情绪波动,脸色的变化都遏制不住了。
因为这些总本实在惊人,上面详细记录了四路的人口面积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