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楼临轩离开后，卓沐风就一直坐在院子里发呆，风不知何时起，吹落院外的落花飘飘，一些落在桌沐风的身上，带来阵阵花香。

这是辛沉为他准备的另一间院子，原本那间犹如龙潭虎穴，他愣是几天没敢迈进去一步，生怕两个吃醋的女人又给他犯难。

“公子可有心事？”两道身影飘然而入，一男一女，正是巴龙和方小蝶。二人在逃亡途中被命令外出办事，顺道降服了东周两大顶级势力，近日方才回归。

卓沐风叹道：“楼伯伯，手段太光明了。”

巴龙和方小蝶齐齐一愣，脸上闪过不解之色。方小蝶小心道：“楼先生智谋高绝，城府莫测，若真是不择手段之辈，反而让人不放心。”

卓沐风目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失笑道：“是啊，看来是我太贪心了，哪有人既光明磊落，又能阴狠毒辣。也罢，以后一些腌臜事，就无需让楼伯伯知道了，我们自己来。”

听到这里，二人知道卓沐风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巴龙忙道：“公子但有吩咐，我与小蝶必万死不辞。”

卓沐风：“没那么严重，不过眼下确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楼伯伯想通过温水煮青蛙之法，一点点掌控蔡恩平，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天下大乱在即，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获得镜华道的控制权，否则恐夜长梦多！”

巴龙和方小蝶齐齐肃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现在五大皇朝和十二圣地对公子敌意深重，就连东周的各道节度使，都恨不能杀了公子以献媚北齐。

蔡恩平一人掌控两道，正是公子安身立命，经营自身势力的最后机会，绝不容有失。要是一点点磨下去，万一蔡恩平生出异心，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巴龙忙道：“请公子示下。”

关于此事，卓沐风显然早就思考过了，闻言有条不紊道：“让姚武去办，拿着你们特制的毒药，偷偷喂给蔡恩平服下，此其一。其二，既然蔡恩平修的也是魔功，不妨送一颗魔帝珠给他，助他的武功突飞猛进。其三……”

卓沐风指了指桌上的木盒：“里面是一株三星药材，听闻蔡恩平有一幼子，武学天资出色，若得淬炼，必能更上一层楼。”

标准的打一大棒加甜枣，只是棒子打得太狠，可甜枣却又真香真大。

公子的策略，第一条就控制了蔡恩平的生死，让他不得不俯首听命。又怕他心生怨恨，有可能铤而走险，又送出魔帝珠那么大的赏赐，这对任何魔门武者来说，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最后一条最绝，情报之中，蔡恩拼最宠爱的就是那位幼子，公子的礼物助其洗经伐髓，不啻于再造之恩。同时又暗含警告，我能让你儿子上天，也能随时把他捏死。

这么两颗大枣下去，就算蔡恩平仍旧心怀怨恨，也绝不至于乱来了，又因性命相胁，只能乖乖听命于公子。

巴龙和方小蝶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色。卓沐风以为自己唯一的长处在急智，可在一直追随他的巴方二人眼里，他最厉害的乃是揣摩人心，看似行动毫无章法，其实处处打在了对手的七寸之上。

一路风风雨雨走过，这位公子对于人心的把握，真是越来越精准了。

巴龙想了想，忽然道：“公子，姚武会不会故意泄露此事，或者提前给蔡恩平暗示？”

卓沐风：“不会，不仅不会，你们信不信，姚武巴不得把他那位师弟也拖下水！蔡恩平一旦反叛，我出了事，姚武也要完蛋。此人外表儒雅翩翩，开口闭口天下苍生，光风霁月，其实本心自私狠毒，跟楼伯伯完全不一样。”

巴龙再无疑虑，留下方小蝶陪伴公子，自己快步离开。

目光从师兄的背影上收回，方小蝶见卓沐风面色怅然，大感奇怪：“公子，莫非还有什么事吗？”

卓沐风随口喃喃道：“没事。”

也许别人没有意识到不对，但刚才那一刻，卓沐风真真切切发现了自己的变化。过去的自己，虽然算不得卫道士，但也绝不会因为私欲，去害一个毫无恩怨，甚至对他有好感的人。而现在，他竟做得理所当然，甚至不自省都发现不了。

他变成了一个让过去的自己深深警惕，甚至是厌恶的人。损人利己，为了私欲罔顾他人，岂非正是普世意义上的魔？

可是他能怎么办？时至今日，他身边不知不觉已经聚拢了一大帮拥趸，牵扯到太多人的性命和利益，退无退路，身不由己！

拳头悄然紧握了几下，卓沐风闭上眼，心神却久久难安。

一旁的方小蝶看着公子颤抖的睫毛，紧抿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竟忽然感到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