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居然有人叫自己,刘瑾大奇,回头看是谁:“你是——?”
“呵呵,刘公公不认识在下。在下却对公公仰慕得紧呢!”那人面目清癯,三绺长须,一副潇洒文士大伴,后面跟着几个伴当,虽然身份低贱,却富贵气不减。
刘瑾正纳闷这是哪家的清客,那人就凑上来躬身重新唱喏道:“在下孙无忌,建昌候门下,见过刘公公!”
“建昌候?”刘瑾奇道:“你找咱家有事?”
孙无忌拱拱手笑道:“没有没有,最近听到坊间说得这兔儿山的事甚是热闹,今日闲暇,忍不住过来逛逛想瞻仰瞻仰,不期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仰慕已久的刘公公,真是三生有幸!”他满脸笑容,双目放光,竟是惊喜的眼神。
刘瑾半信半疑地打量他半天:“这有什么热闹看的,不过就是个工地罢了。这两天放假,过几天才热闹,到时候再来看吧。”说完也懒得搭理他,一挥手,带着长随们就要离开。
孙无忌急忙伸手拦住:“刘公公,既然今日相逢,便是有缘。如无急事,干脆就移驾别处,在下请公公畅饮一杯如何?说不定还有惊喜呢!”
刘瑾奇道:“有甚惊喜?”
孙无忌神秘笑道:“到时候便知。”
刘瑾此时也明白人家是专门在这儿等着自己了,心想左右反正无事,又愁得慌,吃他一杯散散闷子也好。于是就稍微摆出些架子来:“初次相逢,这怎么好意思?咱家还有事,这个,正准备回宫呢!”
“唉,也不忙这一会儿吧?若是不急,咱们就上轿如何?”伸手一请,远远已经有两乘暖轿等在那里了。还准备得挺周到。刘瑾矜持地点点头:“好吧,那就叨扰了!”撩起袍子就上了轿。
宣武门里街东面的咸宜坊大街上,太白遗风四个大字的金字招牌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楼上暖阁,墙上悬挂着李白的名篇《将进酒》,满满一桌子燕翅席,食具精洁讲究。刘瑾坐在上首,孙无忌端坐下首相陪。除了各自一个随身贴使之外,更无第五个人在场。
孙无忌站起来先给刘瑾满满斟上笑道:“早就听闻刘公公饱读诗书,追慕前贤,对李太白尤其心折。今日斗胆,就安排在这里敬公公一杯酒,望千万勿嫌腌臜!”
刘瑾被他捧得眉开眼笑,他哪里认得几个字?都是在教习所跟着老太监们读了几本书,认得些笔墨在肚子里,饱读诗书个屁。不过人家这么恭维,也没有不受的道理。何况他是真喜欢李白的诗。原因么也很简单,李白的诗大白话多,口气也大,他觉得好认好记,自然就多读了几首。没想到人家连这个都打听到了,嗯,用意很诚呐!
“孙先生太客气了,咱家肚子里哪有什么笔墨?就算有一两句,比起你们来,那可是天差地远的,不当真,不当真!”笑着客气几句,跟孙无忌对饮了一杯。
孙无忌本来就是干三陪的,劝酒说笑话那是基本功里的基本功,用不到几句话时间,已经把刘瑾哄得全身舒服,忍不住称兄道弟起来。边吃边喝,慢慢聊到兔儿山的工地。
刘瑾也学着李白的口气,大有“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气势,蔑视那些给皇家工程添麻烦的小人们道:“这些撮鸟真是井底之蛙,全不知我们太子爷弄这个工程的深意。哼,等着吧,终有一天,让他们开开眼,知道知道,太子爷文韬武略,手握智珠的大手笔!”
他懂什么大手笔,都是被朱厚照忽悠的。听多了,也就信了。
“是啊,在下也是听说,居然被工部为难,这些人真是目光短浅得紧。对了公公,不知现在这款项可曾短缺否?”
刘瑾略有些醉意的脑子里还是闪过一丝提防念头的,可一看到人家真诚的目光和善意的笑容,就什么都给忘了,想要大言不惭两句,又觉得这么个好朋友,不说老实话实在不好,只得干笑两声道:“如何?孙先生有钱没地方放,想要抛洒抛洒?”
“嘿嘿,公公说笑话了,你看在下像是有钱的主么?不过,倒是有一个人想给太子爷锦上添花一番,只怕太子爷不肯笑纳!”
“不会是你家侯爷吧?呵呵,上回想给钱,太子爷可也没要!”刘瑾笑道。
“不错,公公神机妙算,正是我家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