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眉州甜水街两边的一排排青楼无不灯火璀璨,红幔翻滚,乐曲和欢声笑语不断流出,弥漫在街上,让这里的月光都变得黏稠起来。
群芳楼内,黄娘子对薛婉儿笑了笑,道:“自然可以,敢问助你斗艺者为何人?”
黄娘子也是好奇,这整个四川还有谁能代薛婉儿来和自己斗艺?
薛婉儿回道:“不便透露,但杜公子也会上台助阵。”
此言一出,周围宾客们险些惊掉了下巴,旋即爆发出了一阵哂笑。
“我当是请了什么高人助阵呢,原来是他?”
“他虽会吹笛子,但技艺不一定有乐师的好。”
“他以为他亲自上场,就能扭转败局了?天真!”
黄娘子也不屑看了看杜若,然后对薛婉儿莞尔一笑,道了句“请便”,便下了舞池。
接下来,便是薛婉儿这边准备演出,薛婉儿下台,到了杜若身边又露出担忧之色:“真的不用乐师吗?”
“不用,现在来不及排练了,你我二人伴奏足矣!”
杜若已经写好了即将演唱的歌曲伴奏曲谱,但只给了薛婉儿,待会薛婉儿会上台弹奏鸾筝,加上他自己,伴奏团只有两人,之前乐师一个不用。
伴奏曲是要反复编排的,如果不经排练,直接给乐师们曲谱让他们伴奏,第一次一定会漏洞百出,反而不美。
况且接下来这首歌,也不需要太多伴奏!
不一会儿,薛婉儿侍女便走来告知杜若和薛婉儿“里头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杜若脱下外套袍子,在周围众人或怀疑或嘲讽的目光下,和薛婉儿一起走上了光亮的舞池内,薛婉儿命人布置鸾筝,杜若则来到了一面鼓前。
“哈哈哈!”
周围宾客们瞬间爆发出哄笑,连黄午程之才也都满脸嘲笑,黄午道:“我当是要演奏什么乐器呢,原来是捶大鼓!”
“这也忒粗鄙了!”
“又不是打仗!”
宋朝士大夫歧视军人,相对的,在乐器中,文人们也偏爱琴瑟箫竽,以此为雅兴。但对于鼓,文人们认为这是军人的专属乐器,极为鄙夷。
在诸多曲牌中,也很少有用鼓伴奏的,即便是有,那也是小鼓轻敲,往往在开头和结尾稍用。
场上杜若丝毫不在意众人嘲笑,找来了大中小三面鼓,并列摆放,又找来了两把黄铜大镲,用架子支起。
“他这是要演奏什么乐曲?怎么乐器都这么粗俗?”
众人开始面露嫌弃之色,如果是鼓是文人们第一瞧不上的乐器,那么大镲就是第二。
这玩意就是两面铜帽,也是源自军中器乐,拿着拍啊拍,不仅毫无技术含量可言,声音刺耳又聒噪,在很多人看来,这玩意比鼓更粗鄙不堪,世界上就不该有这种乐器。
“但愿这厮演奏的乐曲不要污了我的耳朵!”
连赵宗泽看到杜若鼓捣了一堆鼓镲,都深深皱眉,一脸做好了要听不堪入耳之音乐的准备。
黄午程之才早开始幸灾乐祸起来,他们觉得杜若此局必定出丑。
“嘿嘿!凑齐了!马马虎虎能用吧。”
舞池上,杜若已经坐在自己临时拼凑的“架子鼓”面前,怡然自得,甚至有些得意。
“架子鼓”正是杜若的杀手锏,也是他发现如今宋朝音乐里最缺的——节奏感不强!
或许是前世听惯了流行音乐,所以杜若感觉这个时代的曲子,都有一种乏力的感觉,用专业点的说法是:音乐有感染力,但没有冲击力。
前世的流行音乐里,架子鼓声是必不可少的伴奏,更是爵士乐和摇滚乐的灵魂。哪怕你标榜的是古风歌,大多也离不开架子鼓。
所以,杜若发现这点后,就打算在宋代制作出架子鼓,并在音乐上应用,至少可以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
但前世架子鼓鼓面并不是动物皮,而是复合塑料材质,所以他本打算回家研究研究,像早期架子鼓那样用木材作鼓面。
若不是黄娘子突然出现,他是不打算拿出架子鼓的,临时组合的皮质的鼓面也打不出后世架子鼓那种质感。
但眼下条件有限,皮面鼓勉强也能凑合用,关键是打鼓人的手劲要重,节奏感要强,前世的杜若打架子鼓还是有两下子的,他很自信。
‘让哥告诉你们什么才是节奏!’
坐在一堆鼓后面的杜若手持两根鼓棒,环顾众人,颇为自得。
宾客们看他,却像是在看二傻子。
薛婉儿也就位,她脸色哀愁,对这场斗艺毫无信心。
杜若打鼓打镲已经让她觉得落了下乘,但这毕竟只是伴奏,真正让她绝望的是,接下来上场唱歌的这位,也是毫无演唱经验的素人,将要唱的《甜蜜蜜》也从未听过有这个曲牌。
薛婉儿心中哀叹,但杜若是她恩人,杜若坚持要这样,她也只能顺从着,丢脸就丢脸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