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念一就结了房钱匆匆离开,临行前也并未向他二人辞行,就像那日在驿站时候一样,走得很匆忙。
算起来他们几人也不过萍水相逢,再加上她一直怀有心事,对他们俩戒备很深,不来辞行也在展昭意料之中。
将走时,他寻了山下一户农家将苏家的孩子寄养过去。
这男孩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木讷了,不知是受鬼怪影响还是家中变故令他心身疲倦。尽管心里放不下,但展昭也别无他法,只能留下些许银两,作辞告别。
眼下已经是腊月月初,他还指望能在月末前赶回家里,如今在这地方耽搁了几日,也不知能否赶得及。
走出农户门外,展昭往树下去牵马,抬头就看见白玉堂靠在马身子上,低头极其认真在看一本书,不时还念念有词。
“白兄几时也学起书来了?”展昭松了缰绳,一面上马一面随口问他。
“我的文采何需学书?”白玉堂扬起眉,不以为意地把书合上,得意地看着他,“这次捉鬼算是我输了,你说……咱们可要不要比点别的?”
展昭皱着眉望过去,正见得那书皮上写着几个大字——“灵媒炼成的七七四十九种方法”。
“……”他头疼地收回视线,拽过缰绳,策马往前而驱。
“喂,你跑什么,我还没上马呢……”
正月,辞旧迎新。
转眼便在常州府待了一月有余,尽管元旦已过,街市上却还是喜庆热闹,红绸高挂,灯如白昼,算算时间,上元就要到了。
家中亲戚不多,也省去了走亲访友的麻烦。年夜只与兄长二人对饮,虽然清静,却是他一年中难得高兴的时光。
这段日子里,白玉堂倒也没让自己闲着,变着花样比试了不下十次,不承想却次次都是平手。别说是他,连展昭也觉得无比的疲惫。
初六这日,早上刚练过剑,底下人就给他递来了一封信,说是蜀中黔州的范老板请他前去做客。
展昭将信拆开,粗粗看过后就回房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诶诶,你上哪儿去啊?”
白玉堂眼尖,麻溜地把信抽过来要瞧。
“范青云,你还认识他?他不是个做生意的么?”他奇道,“你怎么和他认识了?”
展昭把剑抽出,仔细擦拭剑身,“从前路过黔州,在官道上正碰上他被一伙贼匪所劫,所以顺手救了他。”
这人虽然一身铜臭味,但品行不坏,是个性情中人。早些时候一直写信邀他去蜀中,但都因各种琐事耽搁,如今元旦已过,家中兄长也已离开,自己左右无事,去一趟倒也无妨。
“你真要去?”白玉堂见他收好剑,忙道,“那你且等等我,我随你一同前去。”
“白兄也认识此人?”
白玉堂走到门边,回头来笑道:“这有什么认不认识的,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
“……”
黔州离得远,行了数日方才看见城门,蜀中的气候稍微暖和一些,虽然风吹得紧,但却不见下雪。
进城时已是晚上,街边行人稀少,只几个卖吃食的摊子尚还支着,热气腾腾地往外冒。寻到范青云府上,敲开门,里头一个老仆搓着手把他俩迎进来。
范青云是个生意人,十分好客,对待朋友却从不吝惜钱财,尽管展昭迟来了几日,他的酒宴倒是准备得很齐全,像是提早知道他是今天到来一般。
“来来来,展兄白兄,别同我客气,快请快请。”
酒宴摆在暖阁,屋中烧着炉子,桌上摆着酒菜,香气四溢。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满满的十几道菜,简直比年夜饭还壮观。
白玉堂轻轻摇头,暗暗一笑。不愧是和钱打交道的人,手头当真宽裕,弄得他也有些心痒痒了。
几杯热酒下肚,范青云又亲自给展昭满上,靠在椅子中,颇为感慨。
“哎……你可是个大忙人,我这好不容易才能把你给请来。”
“范先生说笑了。”展昭回敬他,“我不过是个闲人,几时谈得上忙?”
范青云打趣笑道:“你就是闲,也和别人闲得不一样。”
“展兄……如今还是和从前一样?”他搁下筷子,见展昭这身打扮,不禁好奇,“兄弟你就不打算谋些差事做?”
展昭酒杯停在唇边,“差事?”
“是啊,以你这般身手,如何也能在军中有个一官半职。”范青云笑道,“再说,如今我大宋太平日久,又无战事,随随便便剿些贼匪,升官发财,那是指日可待。”
知他素来看重钱财,展昭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眼下并无这个打算。”
“怎么?”范青云只当他是怀才不遇,“是怕无人举荐?这个容易,兄弟我认识黔州的张都督,向他推举你,保证不日就能当职。”
“先生误会了。”展昭放下酒杯,淡笑,“展昭只是不欲为官。”
“不做官?”范青云不解其意,“你这可就糊涂了。如今谁不想谋个好差事做?你想想看,你自小闯荡江湖,眼下已有数载,又可曾捞到什么好处?”
“这……”
不等他说完,范青云便接着唠叨:“兄弟说句实在话,你也是要娶妻成家的,就不怕往后没有姑娘肯嫁你?”
“如今的官场,黑白不分,是非难断,为了几个银子弄得自己一身腥,这样的地方还是不去为好。”他低头饮罢酒,又摇头,“至于成家娶妻……姻缘之事,还是随缘为好。”
“哎……”范青云听得他此言,感触良多地长叹了一声,“这官场错综复杂,展兄所说也不无道理,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责备,“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
展昭微微一愣,不明其意。
范青云语重心长道:“你瞧我,早些时候因为忙生意,怕成了亲,冷落了人家,这一直拖着拖着,眼下都快而立了,却还是没寻到门好亲事。你是年轻,等真的成了老光棍,可有你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