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风太大,连路也看不清,念一从展昭怀里挣开,凑到他耳边大声:“我去把它身子定住,待会你见机行事。”
他勉强颔首:“自己小心!”
风吹得她就地打了个滚,正巧此时白玉堂拎着两碗狗血从三楼露台迎头浇下去,那鬼婴身上立时便如同泼了滚烫的汤油一般,白烟四起,呲呲出声。
趁此空当,念一忙摸出五枚袖箭,看准它脚边位置,噌噌掷出,正巧围成一个圆。她单膝而跪,两手食指和拇指摁在地上,只见一道火墙倏然升起,迫得这鬼婴半点也动弹不了。
“展大哥,快点!”
念一补充道,“这火对你不起作用,只管砍就是了!”
长剑离鞘,黑暗中剑光耀眼,展昭一身蓝衣化作一片蓝影,凌空从它肩胛之处劈去,剑锋过处,溅出一片火花。
不承想,饶的是他已使出浑身力气,也不过只斩了这鬼一半身子。
伤口破开的地方不断有死尸和魂魄流出来,阴暗的湿气刺鼻难闻,念一忙跑上前来捂住他口鼻往后退。
“闭气!”
原地里,失了半边身体的鬼婴啕号大哭,叫声刺耳,念一顾不得耳朵疼痛,偏头去问展昭:
“你还砍得动么?”
他握剑的右手微微轻颤,念一伸手把他胳膊扶住,皱着眉面色担忧。
“没事。”
“展昭——”露台上站着的白玉堂扬手朝他挥了挥,“快把剑扔上来。”
展昭立时会意,手持剑柄反身一握,向楼上飞掷而去,白玉堂不过抬手便稳稳当当接住,丝毫没有片刻拖延,一个旋身,剑尖直指鬼婴百会穴,从头穿尾,一剑刺了下去。
铺天盖地的瘴气袭来,白玉堂急忙捂住嘴,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念一身边,憋着气问她: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别说话!”
三人不敢出气,足足等了半盏茶时间,雾气才算散开了些许。
白玉堂倚着客栈前的石灯柱大口大口喘气,眼见前面的确没有了动静,念一这才松开捂住展昭口鼻的手。
自鬼婴体内涌出的尸首和魂魄已然散去,街道上只剩下一滩鲜血和一个死胎。
白玉堂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用剑拄着作拐,谨慎地探头去瞧,那胎儿歪着头,七孔皆是血,连瞳孔也没有,月光落下来格外诡异恐怖。
他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视线。
“真是晦气,居然是个孩子。”
念一静静地望着前方,半晌才道:“应该是柳月的孩子。”
“不会吧……就是他?”白玉堂抬剑去指,她即刻喝道:“别拿剑指。”
他微愣一瞬,忙把剑挪开。
“那眼下怎么办?这娃娃的尸首可要处理掉?”
“不要去碰它,阴气太重了。”念一神情严肃地摇头,“等到明日一早太阳出来,它自己就会消失的,不用管。”
“呃,那就好……”只看一眼就觉得胃里难受,若真是要处理,谁受得了。
想起方才所见,白玉堂仍旧心有余悸。
“你们没受伤吧?”念一往他二人身上溜了一圈,眼见都不曾看到血迹,这才放心,“既然没事,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也是。”白玉堂搓搓手,愈发觉得周围鬼气森森,“再一会儿就要到子时了,这娃娃在大街上摆着,一会儿准得把那打更的吓死。”
“打更的夜里不走这边,不会看到的。”
三人一面说一面转过身将往客栈里走。
原地里,那只一动不动的鬼婴食指忽然颤了颤,不远之处便一块摔碎的瓷器碎片被它抬起,在空中晃晃悠悠,蓦地一停,对准了客栈大门的方向,继而如闪电一般飞去。
划破空气的嘶声,三人皆有听到,展昭食指覆上剑鞘,正要拔剑之时,眼前忽然一花。
念一几乎没有多想,脚步一转便挡在他跟前。
“嗤”的一声,左臂上刺痛锥心一般传来,肌肤被撕裂的剧痛又陌生又熟悉。
这一块碎片,他原本只是抬剑的功夫就能挡下来,展昭着实没料到她会替自己挨这一下。而在念一看来,她自知自己便是受伤也不会觉得疼痛,便是受伤也绝对不会流……
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淌出,浓浓的腥味。
念一抖着手在眼前摊开,几乎不可思议地看着展昭。
“我……我流血了?”
知道是这小鬼作祟,白玉堂忙又上前狠狠对着尸体戳了两三回,这才跑回来。
“想不到它竟没死透?怎么样,你伤得如何?没事吧?”
展昭垂眸盯着她胳膊上的伤处,眉头深皱,目光移向她,神情复杂难言。
“胡闹,你替我挡这一下干什么?!”
白玉堂亦是无奈:“就是,何必替他操这个心,他就是手废了,也不至于接不下这点暗器。”
“可、可我……”念一语气微颤,“可我怎么会流血……”
“傻丫头。”白玉堂自是不知,在旁听得发笑,“你受伤了自然会流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是我……”
“别可是了。”伤处还在往外渗血,展昭扶住她,尽管也有不解,但此刻亦想不了那么多,“我先带你去止血。”
点上灯,打了热水,取了伤药,展昭尽可能轻柔地将她伤口旁边的衣衫撕开。
这一道口子很长,也很新鲜,皮肉开合之处并不像上次看到她被剑伤过的痕迹那边,这的确是实实在在的血……
“严重么?”见他一直眉头紧皱,念一忍不住发问。
“没有伤到骨头,不过有两块极小的碎片还嵌在里面。”
念一头皮发麻,咽了口唾沫,“然后?”
展昭略带无奈和同情地抬眼和她对视:“然后得取出来。”
听得他这话,她莫名就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