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恭敬地欠了欠身,含笑答道:“不好意思,今天的酒会主要提供的都是含酒精的饮料。如果您需要橙汁,我一会儿给您送来。”
我叹了口气,从他的托盘上端起一杯香槟,说:“不用了。”
轻抿了一口香槟,脑子里慢慢开始回放刚才和丫丫的通话:她真的找到安以旭了!可是,他已经订婚了。
订婚。我又喝了一口酒,像是吃药片一样用酒把这个词吞进肚子里。我早该预料到,他那样优秀,即使在美国,也应该会有很多仰慕者吧!他从来就不知道我的存在,自然不会为了我而等待,我并非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订婚,这个两个字像是被酒溶解了,从胃里灼热开来,烧得我心慌。我又喝了一大口,连同漂浮的冰块一起吞下去,想要浇灭胃里的火。
会场最前方的主席台上似乎有人站在上面发言,激情洋溢的语调打断了我的思路,可我的脑子已被安以旭填满,思绪残留,完全听不到上面的人在说什么。一会儿身边的人都举起了酒杯,我也下意识地跟着举杯,却发现杯中已是空空如也。幸好身边正巧有托着酒杯的侍者走过,我连忙换了一杯,跟着大家一起祝酒。周围的人一个也不认识,但每个人都友好地和我碰杯,我不好拒绝,只能戴着礼貌的面具,微笑着喝尽杯中的酒。
酒会,这是西方人发明的聚会形式,和中国人的聚餐很不一样。所有的人都是衣冠楚楚,端着香槟,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以一个飘在云里的理由说一声cheers,碰一碰杯,然后转身就去和另一个人再漫无边际地说两句。因为没有固定的位置,你可以在会场中随便走动,从任意一个侍者的托盘中取酒喝,不必担心有同桌的客人会因为你的豪饮而对你指手画脚。
他订婚的对象会是谁呢?是金发碧眼的美西女郎,还是一同漂泊的华裔留学生?——我一面机械地和身边的人碰杯,一面在脑子里幻想着他订婚的画面——他的订婚宴也是这样西洋范儿十足的酒会?还是特立独行地在美国举行一场中式的晚宴?无论是什么形式,终究与我毫无关系。我算什么呢?如果他是夜空中的明月,我也只是天边最暗的一颗小星。从来只能仰望月盈月亏,又怎能奢望月亮的光辉能照到自己所在的角落?
有侍者端着一盘法式三明治从我身边经过时略一驻足,等着我取一块。而我从来不喜欢吃这种西洋的食物,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不远处有个侍者托着一盘酒正朝着远离我的方向走去,我追了两步,从他的托盘上取了一杯琥珀色的酒。这是我没尝过的味道,有点冲,却有一种诱人的香醇。
会场的背景音乐似乎停了,会场的灯光也渐渐暗了许多,从屋顶上有一束光亮起,投向主席台的方向,周围宾客的交谈声也渐渐低了下去。隔着人群看向主席台,我依稀看到有人坐在光晕里,怀抱着吉他在弹唱。我实在离主席台太远了,看不清也听不清。我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的酒,想要和从前一样,在那个弹吉他的人身上看到安以旭的影子,却怎么努力也捕捉不到一丝可以让我能够联想的相像之处。而舞台上的那个人的轮廓也越来越模糊,我揉了揉眼睛,依旧看不真切。不知道丫丫有没有给他看过那张照片,刚才只顾着骂丫丫,忘了问了。不过,既然他已经订婚了,那张照片给不给他看也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又有人来和我碰杯,我笑着把手里的酒杯倒拎起来,说:“你看,我都喝完了!”然后在会场中四处搜寻端酒的侍者,看过去的方向却是人头攒动,怎么也找不到。总不能让来和我碰杯的人失望,我从他的手里拿过酒杯,倾倒了一半在我自己的杯子里,再把剩余的酒还给他,笑道:“干杯!”对方好像不高兴了,抢走了我的酒杯。我不屑地向他摆了摆手,这么小气干吗?一会儿有侍者过来了,多拿两杯还给你就是了!我去抢我的杯子,抢不过他,反被他抓住了双手。这人的手劲很大,一只手扣住我两个手腕,好像手铐一样,我一点儿也挣不脱。他把我拽出会场,把我甩在大厅的沙发上。在会场里站了那么久,踩着九厘米细高跟的双脚早就又酸又疼了,真皮沙发的触感极佳,坐在上面就觉得全身都放松了。我索性脱掉折磨人的高跟鞋,躺在沙发上。反正人们都在会场里,不会有人看见我。我只要休息三分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