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夜自习的时候,陶静根本就没有等我,就自己先离开了。
我本想着收拾东西,赶紧追过去的,但是才下了楼脚下就踢到了一个牛奶瓶。学校里确实有些男生或者女生是订牛奶的,会有这种玻璃的牛奶瓶。但是这样的牛奶瓶怎么会在教学楼这边呢?要有也应该是在宿舍区那边吧。而且这个牛奶瓶有着很明显的泥土的痕迹,看着就像是刚从泥里挖出来的一样。
我想到了宁东升,看着那边已经走远的陶静的背影,还是认命地走向了教学楼后面的空地。在那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就连教学楼的一些教室都已经关了灯,在这教学后后面也黑暗了下来。
也不知道那盏路灯是什么时候不亮的。我只能掏出了煤油灯点上。煤油灯的灯光找到了一双板鞋,接着就是蓝白相间的相符。宁东升还是靠在教学楼的墙上,抬头看着天空。
那晚上,应该是农历的十二十三吧,虽然月光不是很明亮,但是也能基本看清楚东西的轮廓来。
我把煤油灯放下来,跟他一样靠着墙,问道:“找我问消息?你其实还是很关心你妈妈的。”
“在我小的时候,我妈真的对我很好。那时候,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而且那种的包工头家里是没有买水果的习惯的。我妈却还是去买了水果。他们一个也不吃,就每天在我书包里放一个。
还有一次,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被同学笑话说,我的衣服都是脏脏灰灰的。那时候我们家就住在工地的工棚里。洗衣服的水就是一旁的灰水。我被同学说得都跟他们打架了起来。从那次之后,我妈就每天提前一小时起床,拿着我的衣服,去离工地四里路外的一个城市公共厕所,在那里用自来水洗我的衣服。就是在寒冬腊月里,她也每天坚持五点起床,走那么长的路,帮我洗衣服。”他说着,说的时候,嘴角会微微勾起来。看来他还是很向往那些被爱的日子。
“你妈妈现在过得不错。弟弟也已经治好了。”
“哦,你治好的?那不是很厉害的鬼吗?”
“是厉害,只是我用了比较狠的方法,她也没办法。用鸡血涂满车库,把那孩子一个人关在里面。在所有的门窗墙上都有鸡血的情况下,对于正常人来说,只是腥味重了点,但是对于鬼来说,却是一种窒息的痛。为了让她不能伤害你弟弟。我还把你弟弟绑起来了。一个夜晚之后,再去看你弟弟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
“计承宝,你……会那么对付我吗?”
“我对付你干嘛啊?你又没有伤害到别人。”我笑了笑。他沉默了,犹豫了我一下,我再次提到:“上次你给我的那些八字和人名,我已经都送走了。你……要不要离开这里,重新来过。”
他没有说话,还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对于阿飘来说,他们其中一些,会觉得月光是一种让他们很舒服的东西。就好像是冬天里暖暖的冬阳一样。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又继续说道:“谢谢你这次给我的这么一个重要的信息。我是真的想让你好好离开,重头来过的。你也可以好好想一想再答复我。”
“好!”他回答了,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了。“送我离开吧?已经没有什么好眷恋的了。”
原来他留在这里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想要把玉坠子还给妈妈,想让那个弟弟能好起来,想让妈妈能好起来。其实很多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这样,他们的心理是想让爸妈好起来的,但是他们做错事情的时候,却失去了道歉的勇气,让爸妈老师觉得,这孩子叛逆,不学好。又有多少个家长是认真听听孩子真想要的是什么呢?
“现在吗?可以开始了吗?”我问着。
“对,就是现在。开始吧。”他看着我,那张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就这么等着我的回答。
我点点头,从腿包里摸出了黄纸,撕成了纸人。他一直看着我的动作,我知道他也会紧张。真正离开之后,他会忘记了这一辈子的记忆。
我把撕好的纸人握在手心,点上香,用特殊的方法拿着香,插在了他死去的那地上,朝着他伸过手,朝着他微笑着。
他的手缓缓伸了出来,有些颤抖,有着犹豫,伸出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好几秒,才握住了我的手。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在最后消失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角流下的眼泪。这一辈子,他有着太多的遗憾,太多的委屈,太来不及说出来的爱。
我说道:“我会转达你妈妈,你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