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犹如珍珠落地,叮叮咚咚,余音不绝。
“我吃斋念佛十三年,等的便是这一日!”静妃双手捧住佛珠,护在胸前,向佛祖行了一礼,“我佛慈悲,善恶到头终有报!”
陈氏惊得双目大睁,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将陈夫人请出去!”静妃冷声说道。而后再不理会身后动静,手握佛珠看向佛像,缓缓站起身:“欺我之人,必下阿鼻地狱!”
安平帝一夜没睡。阖上眼睛,便觉脑袋嗡嗡响,一张张面孔在脑中浮现。
“朕真是老了。”天亮后,安平帝睁开酸涩的眼睛,疲惫地叹了一声。
若他年轻二十岁,何至于为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愁得一夜未眠?
“公主府里可有消息传来?”安平帝一边由着太监服侍穿衣,一边沉声问道。
太监低声答道:“公主身边的几名婢女,偷了金银财宝,爬墙愈逃,被侍卫用箭射死。”
安平帝点了点头,心下微松。
用过早饭,安平帝准备出去走走,却听宫人传话:“皇上,静妃娘娘求见。”
“宣。”安平帝愣了愣,又走回案后。
不多时,静妃走进来。已经换下佛堂中的素净装扮,穿着一身黑色曳地长裙,上绣粉色团花,一头乌黑秀发,不见半丝斑白,用几根金步摇挽在脑后,莲步行来,端的是美艳动人。
安平帝看愣了,直到静妃走到身前行礼,才缓缓抬手:“爱妃平身。”
“嘉仪公主与屠家的事,妾身听说了。”静妃开门见山,“皇上意欲如何处置?”
安平帝的眼神顿时沉下来。
当年的事,并没有瞒过静妃。他花了好一番力气,也没能说服她,故此屠大海与温倩一走,静妃便自请建佛堂,退隐后宫。这一赌气,便是十三年。
安平帝已经生不起气。他老了,没力气跟她争了。
“将她……下半生囚禁。”安平帝说道。
静妃抬了抬眉:“她已经毁了,再不能对温倩不利。但是,她身后的人呢?”
安平帝顿时叹了口气。若是年轻二十岁,何至于如此为难?倚在靠背上,揉着脑袋,哑声说道:“将陈氏一并处死。”
静妃冷笑一声:“等了十三年,就等来这样的结果?若是十三年前,便将她囚禁,将陈氏处死,何有今日的麻烦?”
安平帝不由得睁眼,又恼又怒地看着静妃。他始终不认为,十三年前的决定是错的。在他看来,隔开嘉仪公主和屠大海夫妇,才是最恰当的方法。何况,他答应给屠大海封侯,温倩成为侯夫人,也算是补偿了。
“这回还涉及了晋王府,比当年又多牵扯一方。”静妃清冷的声音说道,“屠大海对温倩情深意重,这件事必不肯罢休。孟老大人是他的老师,自不会坐视不理。加上晋王府,豫国公府,英国公府……”说到这里,便止住了。藏了半句,没有问出来:“皇上,你后悔吗?”
后悔当年没有雷厉风行,处置了鸠占鹊巢的人。以至于十三年后,事情更加棘手。
安平帝闭着眼睛,苍老的手指揉着脑袋:“你少算了一个人。”
静妃愣了一下,渐渐反应过来。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安平帝顾虑得有道理。
两人沉默下来,泰和殿内一片寂静。
直到宫人来传:“孟尚书求见!”
安平帝睁开眼睛,手臂搭在扶手上,摩挲着冰冷的纹理:“孟尚书自己来的?”
“是。”小太监答道。
安平帝想了想,挥手道:“不见。”
小太监应声下去,不多时,又回来了:“禀皇上,孟尚书说有要紧消息要禀报,跪在泰和殿外不肯走。”
安平帝的脸色沉了沉,思索片刻,说道:“唤他进来。”
小太监领命快步跑出去了。
静妃福了福身:“妾身告退。”
安平帝望着静妃挺拔秀丽,不见岁月痕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
不多时,孟尚书来到:“老臣参见皇上。”
“平身。”安平帝也不跟他啰嗦,“你有何事要禀报朕?”
孟尚书站起身:“公主囚禁屠大海妻女并擅用私刑,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