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更牛,没有最牛。”苏南浅拿着挂号单轻轻扇了扇,眸光凛冽,“找十月还是算了吧,刚才我差点和挂号那女的吵起来,旁边的人一直劝我,不仅说了莫归年的号难挂,还说他的办公室外几乎围着人。我们要是直接这样去,那一直等着的人可不得将我们骂上天。”
苏南浅说完的时候伸手去发扶着李静的另外一只胳膊,“我们还是先去找医生给伯母看看,其他的别管了。”
诗涵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从门诊部出来,穿过生满碧绿爬山虎的长廊,进入另外一栋楼。然后乘坐电梯,胸外科。
等到胸外科的时候,却没有找到所谓的胡医生。容诗涵有些急眼儿了,拽住一个端着带血盘子的护士便火急火燎地开口,“请问一下,胡医生在哪间办公室?”
总之不会是那间门外围满了人的办公室,那些人也不知道是患者还是家属。
护士眼风凉悠悠地扫过来,不咸不淡地开口,“胡医生下班了啊,怎么这个点儿才来。”
苏南浅的眼眸狠狠一眯,原来刚才那婆娘整她。让她随便挂一个号,很好,就挂了一个下班医生的号。果然是人落魄的名声传开了以后,走到哪里都会被瞧不起。当真是以为她苏南浅是好拿捏的软柿子吗。
“诗涵,你在这里等着。”苏南浅微不可微地捏紧了手中的淡绿色挂号单子,只是兀自转身,“我让那女的给我换个医生号。”
容诗涵烦躁得抓头发,也只得说好,然后扶着母亲在长椅上缓缓而坐。
医院太大,花了十分钟才又重新走到了门诊部。苏南浅踏进去,眸光轻轻一扫,望过去,排队的人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壮观。可是她却没有继续排队的打算。
红裙的下摆随着摇曳生姿的步伐而轻轻在脚踝处摆动着,轻飘飘地荡漾起了涟漪,让人不禁心笙摇曳。每一步宛若步步生莲般,只是直直朝着方才挂号的窗口走去。
一眼望过去,排队人群之中的红裙是那么的灼眼,那么的惹人眼球。再细细一看,那不是安城第一落魄名媛苏南浅么。容颜似山水墨画镌刻而成,果真美艳无双,世间无二。
只是此刻的苏南浅眸中,缠绕上了冰冻三尺般的寒意,凉悠悠地袭上来。她将那挂号单轻轻放在了窗口处,唇角依旧缠着笑,“麻烦你,帮我换成莫医生的号。”
中年女人一眼扫过来,发现竟然又是苏南浅站在面前,脸一下子就拉了下去,语气生硬无比,“有什么事情都排队,不要插队,请让开。”
“如果我说不呢?”苏南浅的眸光漫越如水,手肘轻轻搁在台子上,指尖轻轻落在红唇嘴角,“我现在就要你给我换一个号,并且是要莫医生的。”
“没有这个道理。”中年女人斜瞟过来,双下巴更是凸显得明显,“更是没有这个规矩,苏小姐,请你排队。毕竟你后面还有这么多患者在等待,你好意思吗?”
苏南浅一双剪水清瞳之中寒光略过,眼角拉扯出凉薄,“那你给我挂的这个医生已经下班了,你就好意思吗?”
说完的时候,她仍旧在微笑,她可不愿意别人将她当做和挂号女人一样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人,那样的话实在是太欠缺素质了。
周围的人都暗自捏了一把汗,这个落魄名媛看上去笑意融融云淡风轻,实则早已经不爽到了极点。只是良好的教养以及较高的情商不允许她当场作怒。
有着双下巴的中年女人就像是茅坑里面的石头,那叫一个又臭又硬。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苏南浅,既不重新挂号,也不说话。
这样子却引得苏南浅再一次挽起唇角轻轻笑了,“其实也可以给我行个方便,我是莫医生的朋友,你完全可以把号挂给我。”十月是她的朋友,那么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如果十月和莫归年之间,能够算得上是朋友的话。
“莫医生的朋友?”中年女人就像是听见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只是凉悠悠地一眼扫过来,“那我还是莫医生的亲戚呢,还想攀莫医生的关系!”她挂号一天下来能遇见二十个说自己是莫医生朋友的人!那是不是个个都得通融通融,没有这个道理!
苏南浅抬手扶额,摁住眉心,眼角泄出一些凉薄来,“你当真要这样?”
容诗涵陪母亲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只是略显焦灼地等待着。
“诗涵,怎么来医院了。”温十月恰好走过,白色大褂衬得她的容颜娇媚生花,又恰好看见诗涵身边坐着的李静,只是礼貌开口,“伯母您好,您的脸色不大好,不舒服吗?”
容诗涵从木质的长椅上站了起来,“我妈突然胸口很不舒服,说很难受,喘不过气。所以我就带她来看看,其实到医院很久了,排队挂号花了很长的时间,那挂号的女人捉弄人,挂了一个下班医生的号。所以南浅又去找她了,可是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温十月长睫半敛,眸光轻轻跃动,“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挂的谁的号?”
“胡医生的号。”容诗涵用指尖撩了撩眼角,语气有些无可奈何,“谁知道莫医生的号这么难挂,听南浅说四千块一个黄牛号都拿不到。”
“挂号那女的本来就和几个黄牛贩子勾结好了的。”温十月的唇角渗透出一点鄙夷,蜷曲的墨发很是妖媚,“南浅现在肯定得和那女的吵起来了,我得去找他,让他下去一趟。”
温十月说完之后便兀自转身,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重新回过神来,“诗涵,你把伯母扶着跟我来。”
容诗涵微微怔住,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应好。
莫归年的办公室外还七七八八围着人,现在虽说是晚上,但是恰好是莫归年值班,所以门外理所应当还是这么热闹。她从人堆之中穿过去,礼貌地说着麻烦请让一下谢谢。最终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干净简约的办公室,光线贯穿着整个房间。男人的容颜如雪,眸光潋滟如波,只是垂着长长的睫毛,指间有一只钢笔,认真地做着记录,桌前坐着一位患者,满脸认真地描述着自己的病情。
可能是犹豫太过于专注,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开门进来。温十月只是不重不轻地敲了三下门,终于引得身着白衣的男人抬起那张英俊如斯的脸来。一双黑瞳璀璨之间望过来,“怎么了?”
她的心脏好似微不可微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再继续沿着原来的频率跳动,就只是因为和他的对视而已。自己一直都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容易被他的眼眸击溃。
但也只是怔忡两秒之后,旋即回过身子,“诗涵,进来。”
莫归年的笔尖轻轻顿住,杵在病例上,晕开了一团乌黑的墨水,就像是他的眼瞳一般。他看见容诗涵扶着一个面容因为不舒服而微微有些扭曲的女人走进来,他很快便站起来,温声对桌前的病人说,“请您稍等片刻。”
紧接着他绕过桌子走出来,淡淡地扫过温十月如玉般的容颜,“怎么回事?”
“莫老师。”她叫他老师,事实也的确如此。温十月挽唇微笑,“你给诗涵的母亲看看,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容诗涵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望向面前如画般的女子,“十月......”
“感谢的话,以后再说。”温十月很及时地打断了她还没有说完的话。
男人的容颜干净凛冽得不像话,被那雪白大褂一映衬,就更像是山水画了。他轻轻抿紧了薄唇,“何以见得我就需要你这个人情?”
她也盯住他的眸子,声线清浅,“不要我这个人情也罢。莫老师,现在南浅可在门诊部和挂号那个女人争论起来,到时候池公子问起来,你可是不好回答,毕竟是因你而起。”
“因我而起?”莫归年长长睫毛掩住眸底流光,声线平稳如练,“你说话是越发没有厘头了。”
“我又没说错。挂号那女的可私藏你的号贩给黄牛,大家伙都知道。”温十月眼角夹杂着异国风情,妩媚如斯,“堂堂莫教授的一个黄牛号翻到了四千块,还买不到。你说怨不怨你?”
“四千块。”男人流墨眼瞳之中的眸光灭了灭,只是开口,“和黄牛合伙一起贩号这种事,你怎么不告诉我,现在才来给我说?”
莫归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只是兀自回头,盯住依旧坐在桌前等待的患者,“这位患者,你的号是正常排队挂到的吗?”
桌前坐着的是一名五十岁出头的阿姨,唇色苍白如纸,听见问话,只是怔了怔,眼底涌起愤怒来,“我这号来得可真不是容易!我的两个女儿排了整整一个多月的队都没拿到。后来实在是等不了就去找了黄牛,可不是诶,非要宰我们几大千!那死黄牛还说什么莫医生在华南医院呆不久,这票价还要被炒上去,要票的可得抓紧!”
莫归年的心头一涩,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专家号竟然有人排了一个月都没有买到。只是稳了稳心神之后开口,“那花了多少钱?”
看得出来阿姨对黄牛简直是深恶痛绝,只是气得胸口直直起伏,“花了五千八!”
“啧啧。”温十月双手环在胸前,眯着波光潋滟的眸子笑了,“看来我说错了,又涨了,五千八。明明三百块的一个黄牛号翻了十倍都不止,莫老师好生厉害。”
五千八。
惹得他喉头一哽,说不清楚是该哭还是该笑。是应该哭老百姓挂号不容易看病困难,还是该笑自己的身价是被炒了又炒。即使他从来都不否认自己的权威性,他向意大利的医院提出辞职的时候,医院甚至是翻了五倍的工资要留下他。
可是,去意已决的人,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直到现在身在华南医院,都会有各大医院已各种丰盈的诱惑想要劝他跳槽。这些他通通都不否认,当然,他也不否认,他留下的原因。
原因只有三个字——
温十月。
男人只觉得自己的喉间是紧了又紧,医者父母心,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狠心的人。顷刻之间,他的眉眼清和一片,只是缓缓俯下身,“伯母,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容母喘得有些厉害了,只是断断续续开口,“呼吸有些不顺畅......感觉胸口这里......很闷......”
莫归年流光般的黑瞳微不可微眯了眯,然后温和开口,“冒犯了,伯母。”
微凉的嗓音散开之际,他伸出了指骨分明的大手,覆在了容母的胸口上。他的黑眸之中,好似凝结了一层魔力,眸光落在胸口处,仿佛能够看穿一般。
容诗涵微微错愕,“不用听诊器,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