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句话更是让众人瞠目结舌,就连在马车旁的阿朗都惊住了,刚要开口唤一声王妃,却见萧贝月突然冲到马车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阿朗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却见马车帘缓缓被打开。
“娘亲!”莫心一看见自己的母亲,高兴得想要下马车,谁知莫逸萧却仅仅搂着她不放手,神色透着寡淡。
“还以为你会在娘家多住上几日,既然已经来了,就上车一起回去。”他的态度还是那般嚣张傲慢。
萧贝月气愤地下了马车,却并没有上去,视线在莫心的身上扫了一圈,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着紧紧拥着莫心的手臂,她的一颗心又不由地提了起来。
“四爷回去便回去了,为何要将我的心儿一并带走?”萧贝月很想平心静气地与他说话,可是他的霸道让她终究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莫逸萧看了看怀中如惊弓之鸟的莫心,拧了拧眉道:“心儿是本王的亲生骨肉,她流的是我莫氏家族的血,难不成还要让我莫氏的后裔流落在东篱国,将来尽孝他人不成?”
萧贝月气得浑身发颤,脸色逐渐青白。
莫逸萧指尖一弹,一粒石子从萧贝月的手臂划过,就在她闪躲到一旁之际,莫逸萧手中突然又飞出一粒石子,结结实实地打在马臀上,骏马受到惊吓后立即嘶吼一声朝前奔去。
萧贝月心头一急,等不及上马便立即跑了上去,而马车却在行驶了一段路后停了下来。
“你究竟想怎样?这里是东篱国,你若是强行带走心儿就是要与东篱国作对,到时候……”
萧贝月的话还没说完,莫逸萧突然哈哈大笑抱着莫心下了马车。
“到时候如何?”他的语气中不乏挑衅之色。
萧贝月看了看身后不远处,转眸道:“看到了吗?我父皇已经派人追来了,你若是不放人,休想离开东篱国半步。”
“是吗?”莫逸萧毫无惧意,伸手朝旁边指了指道,“看到这个界碑了吗?你在东篱国,而我已在朝阳国,即使是你父王前来又能奈我何?”
萧贝月看了看一旁的界碑,刹那间苍白了脸色,若说原先的把握在五成,如今看见这个界碑,把握几乎为零。除非她的父皇执意帮她夺回她的女儿,否则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跟着莫逸萧回朝阳国,与他将就余生,二是与女儿生生分离。
从眼下来看,莫逸萧即使不是真心想要他们的女儿,此时此刻也定然不会将女儿交给他。
“姐姐。”正当萧贝月不知所措时,萧贝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敏敏?”萧贝月在看见萧贝敏的那一刻,错愕胜于惊喜。
萧贝敏看着萧贝月苍白如霜的脸色,微愣了顷刻,转眸看向抱着莫心站在界碑另一侧的莫逸萧。
“姐夫这是做什么?这孩子是我姐姐一手带大,姐夫如今是要弃妻留女吗?”
莫逸萧拧了拧眉凝向萧贝敏。
对于这个小姨子,他亦是没什么好感,但是也并没有要与之平生过节的必要,所以在听到她这种无的放矢之言语时,也只是脸上微露不悦之色,却并未恼怒。
“本王何时说要弃妻留女了?若是你姐姐愿意跟本王回去,永王府的大门永远为其打开,若是你姐姐不愿与本王回去,那么本王也不会让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
莫逸萧的一字一句,并无说笑之意,也表明了他的决心。
萧贝敏突然觉得此事极为棘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被莫逸萧这般堵住了话,心里十分不甘心,突然冷冷一笑:“若是你一直厚待我姐姐,我姐姐又如何会不愿与你回去?你对我姐姐和心儿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如今姐姐只是想要过安稳的日子,也不去打搅姐夫和府上的那些莺莺燕燕,姐夫又何必强人所难?”
莫逸萧闻言牙根骤然一紧,一张俊颜棱角分明。
“本王从未否认当初,但是从今往后只要你姐姐一如既往地对本王,本王定不会负她半分。”他黑白分明的双眸不参杂一丝虚假。
萧贝月紧紧握着粉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可以继续糊涂,可是她已经不想再这般下去。只是今日萧贝敏的表现让她错愕不已,若是换作往常,她又怎会替她出头?
萧贝敏气急,活到今日,除了秦向阳外她从未见过这么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人,见莫逸萧没有要放任的意思,萧贝敏紧了紧牙根视线落向一旁的界碑,而后突然挥起长剑砍向一旁的将士。
莫逸萧带来的将士躲闪不及,手臂上被生生砍了一剑,一瞬间血流不止,所有的将士立即做好了戒备,对萧贝敏怒目而视。
“住手!你想做什么?”莫逸萧厉声一喝,使得原本受到惊吓的莫心失声大哭起来,莫逸萧意识到怀中的莫心,想要好言劝慰,却始终安抚不了她半分,顿时急得手足无措。
萧贝月也没想到萧贝敏会有如此行为,立即上前制止:“敏敏,为何出手伤人?”
萧贝敏拧眉道:“皇姐,这个男人如此伤你,你还帮他?以前他为了别的女人可以不要你和心儿,如今那个女人半死不活了,他就要将心儿从你手中夺走,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过着这样卑屈的日子?”
莫逸萧闻言心头一刺,而耳边莫心的哭声让他心头像是被狠狠捶着重锤。
萧贝敏见萧贝月已经泣不成声,便顾不得许多,转眸对莫逸萧道:“我想做什么?你虽然带着心儿踏入了朝阳国境内,可是这些奴才还在我东篱国,既然是在我东篱国的国土之上,我作为东篱国的公主,教训一些不听话的奴才又有何不可?”
听着这样一番话,一向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莫逸萧如何能善罢甘休。看着莫逸萧的神色,萧贝月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而他的手中又有莫心,她更是吓得面色发白。
就在莫逸萧想要发作的那一刻,只见萧贝月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莫逸萧跟前,两人之间只有一个界碑的距离。
“你……起来!”莫逸萧未曾想萧贝月会有如此反应,顿时一惊。
“皇姐,你做什么跪这个负心汉?”萧贝敏想要将萧贝月从地上拉起,萧贝月却迟迟不愿起身。
“四爷。”萧贝月突然重重一叩首,起身之时头上鲜血直流。
“娘亲!”莫心吓得浑身发抖,想要挣脱,却始终敌不过莫逸萧的一个手臂的力气。
刺目的鲜血顺着脸颊流淌到了地上,萧贝月却已经顾不得这些,看了看莫心后转眸看向莫逸萧:“四爷,我不求别的,只求四爷将心儿还给我,四爷以后还会有儿有女,可是我只有心儿一人。心儿对四爷来说只是儿女中的一个,可是心儿对于我来说,是我的心,我的命,求四爷成全。”
莫逸萧看了看哭个不停的莫心,心里烦躁至极:“本王何时要让你们母女分离了?你若是想要和心儿一起,现在随本王回去便是。”
萧贝月的指尖紧紧扣在地上的泥石路上,眼泪扑簌簌流淌而下:“四爷心里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既然我回到这里,就没有想过要回去,我这一生都在为别人活着,从回到东篱国的那天起,我就想为自己活一次,哪怕只是十年、一年、一个月,我也心甘情愿。”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四爷说得没错,我是和亲公主,身负使命,可是我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想要过舒心的日子,夫妻恩爱儿女孝顺,可是这样的日子我注定不会得到,所以我只想带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过安稳日子,从今往后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利益,没有生死一线的抉择,只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仅此而已。求四爷成全……放过我和心儿……给我一份休书。”
说到最后,萧贝月又是重重地一叩首,将所有人都惊得愣在原地。
“娘亲!”莫心看着自己的母亲,对着莫逸萧又是捶打又是脚踢,最后终于挣脱下来后跑到萧贝月跟前。
莫逸萧从未想过萧贝月的心意坚决至此,若是她再多磕几个头,怕是连命都没了。看着她满头满脸的鲜血,他竟是一瞬间好似窒息。
萧贝月听到莫心的声音,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熟悉热度,微愣顷刻后转眸朝一旁看去,见是莫心站在她身边要扶她起来,她激动得一把将莫心抱进怀中。
“心儿,我的心儿。”萧贝月哑声轻唤着,鲜血、眼泪沾湿了莫心的衣衫。
如此景象,就连一向看淡这种场面的萧贝敏都愣忡在原地。
萧贝月紧紧拥着莫心,感觉到朝阳国的将士徐徐从她身边走过,她噙泪朝莫逸萧看去。只见一袭深棕色的锦袍在凌冽的风中翻飞,而他却并没有再看她,在背过身去顷刻后一跃而上进入了马车,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他放弃了吗?
萧贝月不敢相信。
深夜,萧贝月的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感觉到怀中的小身子,这才安心地睡去了。
莫心却始终没有睡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又一次为了她弄得一身是伤,撇了撇嘴却不敢哭,只是轻轻地碰了碰纱布,心中难过极了。
凝溪亭
萧贝敏独自面对着潺潺小溪站立在月夜之下,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微微敛回思绪,却并没有像往日那般转身朝秦向阳扑去。
秦向阳因为萧贝敏今夜的沉静而感到诧异,今日昼间,他以那日她命人在萧贝月的马车上做手脚而要挟,让她带人帮萧贝月要回莫心,可是她深知皇上和皇后的心慈,虽然会惩戒,却并不会因为一个女儿而要了另一个女儿的命,所以她并无惧意,只是和他谈条件,若是她事成了,他要娶她。
他也深知莫心对萧贝月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若是没有莫心,她会活不下去,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今日听说长公主带着小郡主又回到了皇宫,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是今夜来此,他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她要让他兑现承诺,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沉静。
最终,萧贝敏还是转身事先开了口:“事成了,心儿已经跟我皇姐回去了。”
“嗯!听说了。”秦向阳淡然一语。
萧贝敏也早已想到了秦向阳会有如此态度,虽然心中很是发堵,却没有了往日的骄纵跋扈。
“今日你我的约定取消。”
萧贝敏此言一出,秦向阳猛然一怔,难以想象这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
“你……当真?”秦向阳还是难以置信,她竟然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萧贝敏冷冷一哼:“我萧贝敏说出去的话从来都无假话,说一不二。我又不是嫁不出去,论身份论相貌,就算嫁他国太子皇帝都易如反掌,又何必吊死在你这颗树上。”
秦向阳静静地凝着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有了如此改变。
萧贝敏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深吸了一口气后语气沉重:“我不想将来像皇姐那样,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最终苦了自己也苦了孩子。”
她抿了抿唇朝秦向阳走去,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她又道:“若是你当真那么喜欢皇姐,也能接受她的孩子,我祝福你们。”
她这一生没有做过一件心系他人的事,这是第一次。
秦向阳看着萧贝敏离开的背影,感觉她好像一下子成长了。
春去秋来,转眼两年过去了,萧贝月和莫心早已在两年前就搬离了皇宫,带着莫心在宫外居住,刘皇后对萧贝月心存愧疚,所以在生活上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当,府邸依旧命名“长公主府”,待遇更胜往常。
萧贝月虽然和莫心生活得十分安逸舒适,可是她心里始终存在着一个疑问,就是自从那日分别之后,莫逸萧就再也没了音讯。这原本就是她想要的,可是他竟然连休书都没有给她。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以为没有那份休书,她就一辈子都别想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