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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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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东们进入大会场地,其中,有一块地方辟为李家人的专席。

在这块专席的区域里,有一个座位,常年以来,是空着的。只有深知内幕的人知道,那是李家太奶奶过于疼爱唯一的女儿,给已逝的女儿李素晴留了这个位置作为念想。

安知雅与丈夫并没有急于入座。她是孕妇,而且曾经有胎儿不稳的迹象,同时是李家长房的长媳妇,因此接受了特别允许,在大会隔壁的一间VIP贵宾室里,通过摄像镜头同步参与股东大会。

“今天挺热闹的。”手中把握的遥控器,可以直接遥控摄像头全方位观察大会场地各处,因此,安知雅能看见,连那个素日里不爱打扮的小叔小禄,都衣装整齐,穿起程亮的皮鞋和打了花式领带。

莱文思家进入股东大会的时候,果断地引起了一阵喧哗。

以希伯来为代表,希伯来携第二任妻子刘雨芬到达现场。

没有看见蒲迪森老爷和吉斯出现,指头敲打扶手:最终,赌注是只能落在吉斯了吗?

莫女士代替她登上股东大会主席台,提交年终财务报告。

资料分发到大小股东手里。

可以说,今年世界经济依然处于谷底,很多跨国大企业大公司的业绩都不出色,李家集团,一样受到大环境的影响表现平平。

股东们对此的意见,分为两派,一派认为理所当然,一派认为公司领导层需负有高度责任,因为并不是所有大企业大公司都是亏本业绩。

两派纷争,要求公司领导层做出解释的反对派,逐渐占据了优势。恰逢,每年董事会都要在这个年底股东大会里,重新投票选举。

说到董事长的位置,一直以来都是推举股权最高的李家太奶奶。然如今老人家年纪大了,宣布隐退,老人家的股权按理来说,这些年七七八八的,都转移分配到底下的子孙手里。

现在李家长房掌握的股权,是最高的,而且李明德是宗长,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接替老祖宗的位置成为正式的董事长兼任CEO。

意外的到来,似乎在掌控之中,从希伯来踏进股东大会的瞬间开始。

李家老祖宗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总共四派后代代表的股权,开始了残酷的内斗。

三房在大房的拉拢下,站在了大房的阵地。二房本来是孤军奋战,然而,由于莱文思家的到来,并带来以前李素晴在李家的股权,给二房带来的增值利益超乎了众人的想象。

仔细算下来,大房的股权居然只高李素晴的股权一丁点,所以,如果按二房加上莱文思家的与大房加三房的比较,大房与三房是输了。

在这样大房一个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三房发生内讧,并且有可能反叛的机率增高。

中场休息时间,莫女士与三房的人碰上了头。六婶今天也来了,带了儿子李墨荣。

“莫总监。”六婶一张笑脸带尽讪媚,上前与莫女士打招呼。

有了安知雅之前的那番警告,莫女士如今不心急了,十分谨慎地为女儿接下来挑选未来女婿。

扶扶眼镜,莫女士在李墨荣惯于缄默的脸上扫过。

李墨荣,在墨字辈中排行老三,在公司里一直都是跟着老爸六叔工作,或许是因为过于听话,可以说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辈。

老实说,对这种脑袋瓜不大灵活并且有些愚忠的小伙子,她不是很感冒,只是可惜以前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让她挑。可是安知雅说的,除了李墨荣的人选有哪些呢。

犹豫的一目光,在莫女士的眼镜片上闪过。

六婶捏住儿子的手背。

被母亲捏了依然是不痛不痒,李墨荣慢吞吞地开口:“莫总监,你好。”

“你好,李主管。”

在公司工作的李家人,都有一个头衔,本人是否拥有与头衔衬得上的工作能力,则另论。无疑,李墨荣称不上这个头衔,是个虚职。

愈想愈是不满意,愈是对安知雅说的他人愈感兴趣。

扶回眼镜,翩翩自信,莫女士朝回六婶:“我有公务在身,无法在此逗留太久,先走一步。”

“莫总监是去见安总吧?”六婶赶着迈一步,挡在莫女士面前,拦话请教。

“是不是,有问题吗?”莫女士一只指头轻巧地停在金丝眼镜框架,眼角那一瞟,巧妙地捕捉住走廊拐角暗藏的人影。

镜片上为此一闪而过的光,心思这安知雅料事如神,明知她和三房有勾结,明知三房有意靠拢大房,仍不忘警示她。

三房果然是人心隔肚皮,见风使舵的家伙,居然想回头傍依二房了。

“是这样的,莫总监,我们想呢,我们双方将来势必是要成为亲家的。在这个关头上,无论如何,我们双方应该是站在统一战线的。”六婶边说边扭腰肢,话是捏的一丝不苟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想来,是妄图把她推出去给二房献宝。

三房打的这主意,真是够衰的。

莫女士拨下镜片,懒洋洋地说:“这是你先生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六婶的脑袋对不是自己预想的话,都是不灵光的。

老公派她来,当然只是让她做尖兵先打探莫女士的想法,再做定论。

没有莫女士的助阵,三房想进二房的阵营,没有筹码,不好谈判。

六婶的脸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一切。莫女士看着都觉得这三房的人,是扶不起的阿斗了,可笑至极,凉凉地支着眼镜架说:“我说,你们有什么事,最好是事先都想好了再说。你们想的话,最好前后左右都想清楚了。毕竟,有些人的脾气你们都是见过的,不是不知道的。特别是,有些人,是特别的不能容纳突然改旗易帜的叛徒。”

六婶的心头当即一个咯噔。

莫女士这指的谁,不用想,肯定是那个安知雅。安知雅是啥脾气?这么多天观察下来,李家里头没有一个不知道的,简直可以叫做“凶神恶煞”,报复心特别特别的重!

六婶忽然想起那次,在雪地里因小惠栽的那个跟头,心有余悸,牙痒痒。如果与安知雅闹翻,她想借小惠的亲事攀结全家,恐怕是难了。

把六婶左右为难的表情尽收眼底,在李墨荣那张沉默是金的脸上深深地注目后笑一笑,莫女士的话在三房面前更显得高深莫测了:“说回来,这能不能做成亲家的事,两方努力的方向如果不一致,确实是很难达成了。”

什么!

六婶心头岂止是咯噔,是惶惶地突跳:儿子这么大都娶不到合适的媳妇,好不容易寻到这一个,现在从哪里横出来的程咬金,要和她儿子抢媳妇?

数李家里头,论适婚年龄但尚未娶妻的,与莫女士女儿能配得上的,数不过几只指头,除了自己儿子,剩余的有大房的李墨禄,与二房的李墨琪。

二房没有听说过,因为二房都没有和莫女士接触,难道又是安知雅这丫头,看出他们三房的诡心事,从中故意做这么一手。

六婶咬着牙:“莫总监慢走。”

接下来,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锁住了,莫女士没有走进安知雅的VIP客房,用手机发了条短信息。

接到短信息的安知雅,得知了三房果然要叛变。

这些李家人,利益当前,除了老祖宗,以及丈夫看好的那几个兄弟,一个个都是利欲熏心,财迷心窍,妄图用道德良心来衡量。

虽然说,这个变化是意想之中的事,但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安知雅不得与丈夫商量:“我们现在手里握的筹码不多。如果股东大会唱票重新选举董事长,我担心公公会输掉。”

“我们手中的股权是高于他人,但现在对方已经咬住我方管理层的责任问题不松口,是需要想点对策的。”李墨翰思摸着说,“我去和爸商量。”

“等等。”安知雅叫住他,起来,去见公公前需要整整衣装,“我和你一块去。”

夫妇俩进入公公婆婆休息的客房。

房间客厅里,地毯上洒落了许多文件稿,李明德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见儿子儿媳进来,扔下稿子笑问:“来做什么?是来给我压力,还是来给我鼓劲的?”

“爸是胸有成竹,鼓励的话就不用了。”李墨翰笑着说。

“不是鼓励的话,是什么话?”李明德一副淡定的神气等待他们两个开声。应该说,他早是等着他们两个过来为他献策。因为即使早就商议好的计划,因着大会上的瞬息万变,随时可能推翻原来重拟。

“爸。”安知雅向公公请战,“这一战我们是没有退路的。请您千万不要保留有余地,要一鼓作气拿下对方阵地。”

没想到一向谨慎的儿媳,在这个关键上,居然是怂恿他要激情。

在官场上混了多年,多少一听能猜到个大概,眉毛一扬,眸色一沉:“你六叔是不打算支持我们这一方了?”

“据最新消息,有可能是这样的情况。但爸不需要太过担心,莫女士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安知雅托出自己到手的情报。

“爸。”看出父亲眉眼中淡淡的忧愁,李墨翰婉转,“实际上我和知雅有协商过,看是否再找六叔六婶谈,只是这谈了以后能有多少把握——”

“没有必要!”李明德斩钉截铁,打断,“只有在生死关头上一个人的选择,才能看出他的本性与真心。墨翰,这与你们在战场上的抉择是一样的,面对生死的瞬间,是要选择做叛徒做俘虏,还是英勇就义?考验一个人,就在这一刻!我相信,太奶奶同是一样的想法。”

“爸。”没有什么,比这会儿父子同心更让李墨翰感到欣慰的,于是慎重嘱托,“请千万注意安全。当然,我会派人随扈。”

“这个你放心,我见过的世面只比你小子多没有比你少。”

接到父亲伸来的手在肩头上这一拍,李墨翰微笑:“那是自然的,我是爸的儿子。”

“所以,比起我的安全问题,你给我多关心你媳妇和你孩子。”李明德叮道。

公公这话,暖暖的心意传到内心深处,安知雅突然觉得:自己嫁进来后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拍拍膝盖头,李明德站起来:“有你们在,我是连讲演稿都不需要背了。反正有你们在后面支撑我。而我相信,一定不止只有我们孤军奋战的。”

对于父亲这话,李墨翰深表赞同。

援军吗?安知雅眸光一闪。

他们寄托的援军会不会来,能不能及时来到,一样是人心叵测。

跟随父亲离开时,见妻子要跟来,李墨翰不容分说让她回去:“你在房里等。不然,现场骚乱的时候,我没有办法顾及你又顾及爸。”

“我一个人在房间不是更危险?”安知雅不是很愿意。

“我让杨朔去陪你。”李墨翰早已全安排好了。

素知丈夫说一不二的脾气,无奈,安知雅折回贵宾室。

杨朔后脚跟来。

房里,小惠一路陪着她,看见杨朔进来的刹那,立马低下头。

杨朔面无表情地站一边。

挨着沙发垫落坐,安知雅对他们两人的私人感情暂时顾不上,全神贯注于大会动静。

见在丈夫的护随下,李明德登上了演讲台,即将面对大会所有股东和投资商代表,发表本年度最重要的一场演讲。

监视镜头里,悠然地晃过全德的一抹影子,一刻不见而已,却见全德的左手缠绕上了几圈绷带。

“这?”安知雅迟疑地望向小惠求问。

小惠低着头,是连全德怎么样都没有注意去看。

“全先生是在去厨房取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被玻璃器皿刮伤到手心手背。”杨朔抢着说。

喔?没有通知小惠吗?全德这小伙子,挺坚强的。

“小惠,你现在可以过去看看他。”

屋里另两个人同时一怔。

杨朔转过脸,背对小惠。

小惠倒是诚恳的语气,没有一点打谎:“太太,我现在的工作主要是要在你身边护着您,这是先生再三交代的,如果我去看他,他也会责怪我的。”

“这样的话。”安知雅有意把话说半截顿住,没有继续提起。

杨朔和小惠两张表情,果然是被挠了痒痒一样,生死不能。

装吧?看能装多久?懒懒扫过他们两个,注意力放回大会现场。

台上,李明德就公司现状与未来走向发表讲说:“虽然,我们全体员工面对的困难和环境是前所未有的严峻,但是,我们可以看到,我们的领导层并没有失去对未来的信心。我们公司的员工,在努力制定应付严峻考验的对策,并且在明年的计划案上取得了卓有成效的表现,使得我们的股东和投资商可以为未来几年我们李家公司的展望抱以绝对的信心!”

最后一句铿锵有力的宣言,博得台下稀里哗啦的掌声。

紧接,一只手突然从人群里面举起:“我对李总裁刚刚发布的话有强烈的疑问!”

现场记者们的闪光灯马上转移,集中到出声的地点。

安知雅眯眼,仔细观察记者闪光灯对过去的一排人,都是银行家,而且中间坐有与二房紧密联系的摩根大通。

在这排人中,一个年轻的男士自信地站起来,向李明德发问:“请问,李总裁,当前公司发给我们股东和投资商的资料里面,其中夹杂有一份公司明年投资计划项目总案。请问,这份企案,就是你刚才演说中所说的,能给我们股东和投资商带来巨大利益的投资案吗?”

“是的。”李明德一句一言同样透着自信,纹丝不乱。

“那么,李总裁,请允许我发表对你率领的公司团队提交股东大会的这份计划案,表示其可行性与预见性的强烈的质疑。第一,计划案中提及的投资沙特太阳能计划。我听说有这个投资意愿的,不止李氏公司,有各国各大能源技术公司,包括华人富商罗卫率领的投资集团。在如此竞争强烈的市场下,你确定,我们后去,能瓜分到市场份额吗?”

一听发问者这话,都知道不是普通人,并且是有过一番探底的调查。

现场中开始有人声作乱,李明德沉稳地望向对方,道:“关于这方面,公司是有做过调查并进行过前期合作探视,公司绝不可能随意作出不具实现性的计划案。”

对这个答案,发问者先做出一番似宽容的表态,紧接再次逼人而问:“好吧。那我再问李总裁,计划案中第二个关于与钟氏公司合作的研发计划。我听闻,这个计划在年中已经启动,但研究效果颇微,要取得重大突破成果的路子十分漫长。现在公司继续在这方面加大力度投资,能保证是不在做一项无底洞的亏本生意吗?按照李总裁的想法,公司未来走向是意图想在研发方面取得成就,本是好事,但是,据我所知,华人主导的公司在科研方面的进展向来不占优势。”

这话,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是对炎黄子孙的蔑视。

安知雅眸中厉光掠过,是把这人以及这人身后的代表团体牢记住了。

严肃的眉宇向上微挑,李明德似笑非笑,反问:“既然你有另外的提案,尽可以提交股东大会,公司是民主的,不是独裁主义。”

“李总裁这话正是我和我的朋友所想的。”对方笑得自得,“我们认为,李总经理与希伯来先生的联合提案,比较适合于李氏公司发展的路子。”

“首先,我想更正的是。”李明德沉稳大气中,先一句话打掉对方的笑脸,“李总经理已经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并获得批准,现今总经理一职暂且是由我兼任的。我本人与希伯来先生并无交往,谈何来联合提案一说。”

发问者的脸当场一红。他旁边的人见势不妙,马上起来助阵,有可能是二房的同党,向李明德发问毫不客气:“说到李总经理辞职一事,听说是公司内部人所为,用计阴狠手辣,强迫员工写辞职信自动辞职。请问李总裁,此事是否真假?”

“公司任免一个人,都有它的规程。何况,李总经理是自己递交的辞职书。不清楚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样一个谣传的信息,打算破坏公司内部的和睦与发展。”李明德淡定从容,再次反将。

眼看公公一次又一次化解危机,安知雅眯着眼,突然觉得老公是有几分遗传于公公。

“嗯咳。”见这一攻又不成,发问者绕回对自己有利的议题,“这是股东大会,提案是否通过,是否合适,应该由股东们做决定。”

面对一再的挑衅,李明德胸有成竹:“接下来,是各位股东发表意见的时间。”

说到对专业资料的专业分析,一般的小股东专业知识不够,定然是需要专业人士的解说与指导。对刚才李明德与另一个人的争执,这些小股东听着,也都是半知不解的。

如果这时候站出一个专业人士,对李明德,或是对二老爷派出来的人,表示反对或支持,那么,可以绝大程度上影响大部分股东的选择。

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摩根大通的投资部经理一如二老爷安排的,被推举了出来:“我是摩根大通银行的投资部经理,这次有幸受到李光耀先生的邀请,前来参加李氏集团公司的年会。”

听到是最著名的摩根大通投资银行代表,场上的目光都亮了起来,小股东都聚精会神地听,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发财的机会。

“我个人以为,就像坐在我旁边的这位先生所说的,李光耀先生与希伯来先生的提案,是要比李总裁的计划案,更符合李氏公司的发展。因为我们要看到,华人公司在自主创新的领域,始终没能做出引领全世界风潮的突破与成就。但是在投资与贸易方面,华人有被称为亚洲犹太人的潜质。李氏公司发展到至今,纵观李氏公司发展历史,都是以投资取胜。至于,听说刚向公司递交辞呈的不止有李总经理还有投资部的李墨琪经理。可以说,李墨琪经理在投资部的业绩赫赫有名,不知道他本人为什么会向公司递交辞呈?有人发表诸如此类的疑问,我个人认为,是对公司领导层的问责,无可厚非!”

明摆着,摩根大通是站到了二老爷一派,声明反对李明德一派。

现场哗然。

对于对方这次强而有力的攻击,李明德显得更沉住气了,没有贸然自己出来反驳。如果他这个现任总裁再着急出面言论,只会露出自己一方势单力薄的弱点。

可以说,摩根大通银行投资部经理的表率,代表专业的身份,是难以反诘的。要反击,需要更沉稳的策略。

安知雅接到莫女士的请示,问是否让花旗银行的人出来说话。紧接莫女士来一个口气转折,不知道花旗银行愿意不愿意。

花旗银行,同属于美国方面的银行,能愿意吗?

安知雅和丈夫仅从FBI屡次的不作为,已经对美国政府代表的权利机构感到莫大的不抱予希望。

不仅美国方面,上次那只骄傲的孔雀安东尼说了,英国方面的银行,与英国政府有挂钩,对皇室的合作建议,兴致缺缺。

现场,在摩根投资部经理的一番话后,反对现有公司领导层决策的声浪掀起了**。

二老爷坐在人群里头,翘起了二郎腿,是要摸起嘴唇上面的小胡须:逼我下台是吧?现在,是轮到你下台了,大房的人!

李明德立在主席台上,纹丝不动,哪怕是有人在大声中把唾沫喷到他脸上。

站在离父亲一米之遥的地方,李墨翰是随时随刻地注意四周的动向,动嘴不怕,就怕动手。

“如果不能对我们的问题作出满意的解答,让公司现有领导层马上下台!”

伴随人群里某人一句号令,一群有组织的人涌向主席台,准备轰李明德下台。

见事态不好,李墨翰意图建议父亲撤退。同时间,全德推着老祖宗的轮椅预备避开混乱的场面,防止老人家受伤。

老祖宗死活不肯离开,撅起眉头说:“战争都没有结束,我怎么可以离开?我这把老骨头要在这里,看到最后一刻是生是死。”

只苦了苗雨清,一方面担心老人家的安危有责任在身,一方面要顾及丈夫和儿子的性命。

老祖宗都不撤,李明德父子没有理由撤。

保安人员涌到台前,阻止事态恶化。

一场颇大规模的乱斗,似乎正要开展起来。

室内某个暗处,一道夺人的利光忽然一闪。

立起,指头扶紧扶手,安知雅一动不动注视镜头上刚一瞬间的反光。

杨朔在她身边是马上摸到了腋下隐藏的枪支。

光是一闪,枪声并未响起,只听到大会现场紧闭的两扇门,突然间嘭一声被闯开。

所有人“哗”往后相望,见是门口伫立一个头上围裹阿拉伯人头巾的小伙子,懒洋洋地胸前抱手,踢门的一只拖鞋,悠闲地挂在门把手上。

“阿源!”六婶惊呼。

坐的是阿勒送的专机,阿源一路风尘仆仆,随心所欲,懒惰成性,没有来及取下阿拉伯人的装饰。现在见这个头罩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他如小孩子般皱了下鼻子,脱掉头巾,放在手里玩转。

基本上,除了李家人,少有认识他的。

然而他的骤然出现,足以让摩根大通的人以及行业的知名人士大吃一惊。

“李墨源是李家的人吗?”

被问起,二老爷才记起,这个在李家几乎成没人要的孩子,在经济学专业领域里面似乎小有成就。

“岂止是小有成就!”

二老爷差点被摩根大通投资部经理的吼声震破了耳膜。

啪嗒啪嗒,阿源的大号拖鞋踩在昂贵的羊毛绒地毯上,格外引人注目。

穿过准备大打出手的两方人马,一跃,像是空中飞人,跃上了主席台,立定在李明德身边,转身时带起阿拉伯人的那片衣袍,潇然,不拘一格。

使得所有人都痴痴地望着他这个天外来客。

在这些人中,唯有李明德与李墨翰是镇定如常的。

稍微让开位置给侄子,李明德对阿源是脸带微笑地问候:“回来了。回来就好。”

接到宛如对方亲人般的问词,阿源羸羸的目光是从李明德,转到李墨翰一样面带微笑的脸,骂句“狐狸父子”。

恐怕这对父子是早已接到消息知道他会来,一直装作弱势等他来救驾。

鼻子一皱,抓起主席台上的话筒,往话筒里大力地吹出口气,“嗡嗡嗡”,响彻整个大会现场,一切其它声音静止。

阿源那把带着孩子气的声调通过传声道,一句话可让山颜改色,震撼全场:“我是李墨源,不认识我的人,可以向刚刚在会上发表演讲的摩根大通银行投资经理求证。总之一句话,我是CFA协会——近十年来考试题库的出题人之一。”

CFA,金融分析师,投资金融界的金领。

成为CFA,是进入华尔街的首要入门票。

CFA协会举办的金融分析师资格考试,被称为“金融第一考”。

只要有一点金融知识的人都知道,阿源刚刚那句话:

代表了一个至尊的涵义!

每个人都悄悄滞住了呼吸。

二老爷捂着胸口的心脏快要罢工了。

众人望住台上阿源的一言一行,阿源的话,将会超越摩根大通投资部经理的话,左右全场风向。

“说到刚才提起的两方计划案,我有幸都看过。我,作为李家的一份子——”是说到自己为李家人的身份时,阿源特意望向了底下坐的老祖宗。

李家太奶奶对着他,缓慢的、有力的,点下了头。

当阿源转回头去,苗雨清能听见老人家喉咙里一声哽咽。

老人家内心里如今看着这个回来的孩子喜极而泣:没错,这个孩子,这回回来,终于是认定自己找到家了。

家,一直以来,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明,哪怕老祖宗把他带回家,他都一样承受各种各样的轻蔑与侮辱。但是,幸好,有老祖宗在,幸好,有与他一样经历苦难的朋友,也来到了这个家,幸好,有愿意相信他并希望能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

终于是,有了家的感觉。

骂李明德李墨翰父子狐狸,心底里无不是对于他们的盼他归来,欢喜,感激,因他终于是个被家里人需要的孩子了。

众目睽睽,流浪的阿源再不是无家可归的处境,扶起眼镜,嘴角一勾,狡黠,充满魄力的宣告:“同时,我是作为一名资深,并且曾经支援过多家国际投资银行,包括摩根大通银行、花旗银行,渡过经济危机的金融分析师。我可以用我的专业资质与行业地位做出专业的判断,那就是——李总裁的计划案,适合李家公司长久持续的发展,才是正确的给我们股东带来巨大利益的指向。”

听到这话,二老爷当即从椅子上软了下来。

终归,他们是要栽倒在这个没人要的孩子手上吗?

希伯来从座位上跳起,咄咄逼人对准阿源:“李墨源先生,你的所谓的专业判断,是否排除了其它因素,尤其是否排除了感情的主观因素?据我们所知,你不仅是李家人,而且与李家里面各方面的人都有感情纠葛。”

听到希伯来这话,二老爷立马站起来,举起袖子像是掩脸说起家中“丑事”:“实不相瞒于众位,我这位孙侄子,实际上是个私生子,与家里人向来都不和睦,这是只要李家人都知道的事实。直到今年几个月前,以前收养他的那个村里有他的青梅竹马,现在他的这位青梅竹马,是成为了我们现任总裁李明德先生的儿媳妇。所以说,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利益的交易,是很难说得清楚的。”

二老爷话一完,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了。

安知雅抿住嘴角:二老爷这话一出,想必第一个要拿二老爷开刀的,是老祖宗了!

镜头不知觉地转回阿源身上,突然她是发现,一段日子不见,阿源的皮肤在沙漠里晒成了小麦色,健康了,变得阳光了,炯炯的双目犹如沙漠里的星辰,冉冉生辉。可见得,这个小伙子,是把以前都想不通的,都想清楚想明白了。

人无杂念,一切皆变得无畏。

骚乱中,阿源对向话筒:“我是不是私生子,我与刚才那人是否有恩怨?我相信,这是现在所有人对我的疑问。”

这股坦率的风格展示出的雄风,倒是显得二老爷有些阴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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