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画轴徐徐展开,众人皆倒抽了一口气。
一幅素墨写意山水图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观之仿若置身其内。
画上描绘的应是初春时节,雨后雁鸣山清韵的景色。
但见层峦叠嶂,山势连绵不断。
山中密树浓荫,云气升浮。庙宇时隐时现,掩映于山石、树木之间,一派庄严肃穆之感。
山脚处流水木桥,青草茸茸。花树新绿攒簇之下还有几处房屋宅院,屋里觥筹交错。
整幅画最妙的便是屋中人物,虽小却也栩栩如生。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款款而行的女子,皆高髻长裙,帔帛飘举,手持羽扇子,淡雅清秀。又有身着官袍,高堂阔论的男子,各个头戴乌帽,身穿长袍,须髯下垂,清癯有神。作者略烘淡墨,众人形、神跃于纸上,让人称奇。
“妙!妙!妙!画师大家总道‘作画应以墨汁淋漓,烟岚满纸,旷如无天,密如无地为上’,我今日方知是何意境!”李太傅抚须拍案称绝。
纳兰柒却是心乱如麻,无暇观赏画中景致。
画的竟不是凤凰,而是新雨浸润后的雁鸣山!而她今日拜访的黄府又恰巧在山脚下!子彦先生究竟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
“有鸟居丹穴,其名曰凤凰”,那张褐黄色纸片还被纳兰柒拢在袖口里,就像拢着暮冬时节用来取暖的手炉,让她心生焦躁。
“纳兰柒,就凭你也能求得子彦先生的画?莫不是在诓骗大家?”纳兰妭不知何时挪了过来,斜睨着画,冷哼道。
纳兰柒偏了偏头看向自己的继妹,见她面上依然阴云密布,大抵还在为先前的训斥之事愤懑不平。
“哟,妹妹出门向来不带脑子,今儿倒是聪明了一回。这画是咱们父亲的,他和子彦先生习的都是颜派画法,难鉴别的很。至于画上的印章,是我找街边刻章先生伪造的。不过我也不是有意诓骗,你外公和李太傅道行不够,父亲又在书房,唉,姐姐现下也很无奈呢。”
纳兰柒瞅着面前这张怒气冲冲的脸,眼眸微动,已是心生一计。她偷偷转了转脑袋,见众人皆围在画四周,无暇顾及这边动静,于是侧了侧身子,凑到纳兰妭耳边,很是得意地轻声说道。
她的这个妹妹性子张狂的很,平日里又喜欢和她别苗头,听了这番话,定是忍不住的。
“纳兰柒在诓骗你们!这画是父亲作的,我见过!我这就去把父亲请来!”果不其然,一番话还未落地,纳兰妭已高声嚷了出来,不待众人反应,她又急急冲了出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把妭儿拦住!”黄尚书跺了跺脚,皱着眉朝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喊道。
“带上雨具,这天气乍暖还寒的,莫让姐儿淋了雨染上风寒。”黄衣涟也忙忙吩咐。
屋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过了片刻,逐渐远处,又只余雨水的嘀嗒声。
纳兰柒垂着头,微微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