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里头,何泰现在看来还是太年轻,不能独当一面,当不得大用;王焕之,精明实在精明,忠心亦是够的,可惜却过于踏实老成的,只好用来看家;曹金亮——李永仲瞥他一眼,此人正在兴致勃勃地剥蚕豆当茶点——才干是有的,但是个性更是有的。
李永仲无声地叹了口气,暂时不去想关于人才的麻烦事——这个时代能够谈得上识文断字的人少得可怜,而李永仲想要的,却从来不是仅仅能算会写的人而已。他摇摇头,索性再不去想,拈起一片卤牛肉丢进嘴里轻轻嚼出味道,再端茶喝上一口,就是一派喜乐安稳了。
过了数日,果然和曹金亮说的一样,一大清早就有人送信过来,道是队伍午前定能到毕节卫里。李永仲坐不住,索性叫了曹金亮,又带了几个护卫,七八个人一起往城外等人去了。
没等多久,先是听见远处道路上传来“叮铃铃”的清脆铃铛声,阵阵蹄声也加入进来。然后一面迎风招展黑底白字的大旗当先撞入人们眼帘——“富顺李盐”,然后长长的马队渐次出现。李永仲身边的几个护卫有些激动,若不是职责所在,怕是就要一头冲出去和兄弟们抱作一团了。
曹金亮同李永仲打个招呼,打个唿哨,便一夹马肚,当先越众而出,蹄声轻快地朝着马队小跑过去,到了那边,李永仲看着他从马上跳下,将一个还骑在马上的人一把扯下,先是狠狠给了一拳锤在胸口,然后再同那人抱了个满怀!
“是何队正。”刘小七自看见人来便傻笑不止,想来是高兴狠了,主动同李永仲说起来:“真是好久没见他们了!”
李永仲看他一副激动样子,笑道:“我这样也不用留人,你跟过去看看并不妨事。”
刘小七颇为心动眼馋地朝那边看了一眼,想了一想,还是拒绝了。他认真同李永仲道:“既然曹头有令,那属下就要遵令而行。”他憨憨地笑了一下,又道:“毕竟属下现在也算是带兵的人,”他脸色有些红,觉得自己实在是大言不惭,但又鼓起勇气接着道:“自己都不成样子,叫兄弟们看见了怎么说?”
闻言李永仲很有些不认识的新奇感将刘小七上下一番打量,见他腰背笔挺地骑在马上,戴着遮阳的漆纱大帽,身上一件简简单单的青布直身,实在是英气勃勃,与当年那个怯懦瘦弱的少年已经完全不同。
他没想到当时随口的一句吩咐,却给了一个人一段崭新的人生。李永仲心情忽地大好,这些天以来的疲惫,紧张,恐惧,愤怒等等皆是一扫而空。他勒紧缰绳,鞭子凌空一甩,那滇马唏律律一声长嘶,甩开四蹄便朝着正缓缓行来的队伍飞奔而去!刘小七等护卫吓了一跳,不及多想立刻打马跟上,一时间,道路上烟尘滚滚,六七匹马都作狂奔,声势惊人!
这些年李永仲的来往交通几乎全靠马匹,纵然他几百年后只有在童年的公园里骑着小马拍照的经历,此时骑术却已经很能拿得出手了,不过几个呼吸便已在马队之前停下步子,坐骑教他勒得人立起来,然后双蹄落定,在柔软的泥土上留下两个深刻的蹄印。
他坐在马上,朝对面目瞪口呆的何泰勾唇一笑,顿作少年精神,朗声问道:“阿泰,向来可好?”
满是风尘之色的何泰见他顿时喜不自禁,毫不迟疑地单膝点地下跪行礼:“属下见过家主!”
他身后不论是骑在马上,还是步行的护卫皆是行礼如仪,齐声大喝道:“属下见过家主!”
李永仲从马上跳下,将何泰一把拉起,话不多说,也是一个拥抱,放开来亦是一拳锤在胸口,笑道:“好兄弟!就等你来!”
跟着李家商队一起来的其他几家盐商不论伙计还是掌柜见此阵仗早就吓得发呆,面面相觑着不知如何是好。在富顺时他们也是常见李永仲,不少人却觉得他生得实在好脾性,但今日一见,这威风真是吓刹人!心里头隐隐有个念头——过去所见,真的是这年轻家主的真面目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