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孤与祁玖在踏进渊亭阁后,自然而然的也就一同找了个角落安坐,两人都极有默契的避开了其他人,挑了一个最安静的地方坐下,一面品茶一面交谈。
“赢王世子这次回京,欲待多久?”
“最多不过十天左右,想必楚孤公子也知道,西殷与后蜀边界如今的情况十分紧张,兵备的运行刻不容缓,兰台给我下的指示也是尽早做好一切准备。”
现下西殷和后蜀一触即发的状况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祁玖对楚孤更是直接直言不讳的就如实说了出来,让得楚孤执杯的手顿了顿后,才道:“世子所言极是,那看来想要与世子把酒言欢,又得是下次的事了。”
“只要楚孤公子有这个心,祁玖便心领了,在这儿以茶代酒,敬楚孤公子一杯。”祁玖客气的敬了楚孤一杯,而楚孤自然还礼,两人之间也就又是客气了一番,楚孤才又重新把话题给移了回来。
“当下我们西殷与后蜀之间的摩擦和矛盾越来越大,但两国止戈多年,现下朝堂之上对于应战的看法也各不一样,不知世子是怎么看的呢?”
“我不过一介粗陋武夫,对于朝堂之上的事可是不敢有什么看法的。”但祁玖却不愿意轻易谈论朝堂,因此也未接下楚孤的这句话,反而是婉转的又推了回去。
“若赢王世子也是一介粗陋武夫的话,那估计这建安之内怕再也没什么胸有大才的人物了。”楚孤好似完全不意外祁玖会这样回答一般,也波澜不惊的笑着回道。
“楚孤公子过誉了。”祁玖沉肃的脸上微微一笑,谦虚道:“建安之中能人无数,我又怎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楚孤公子无需如此,否则岂不是折煞与我。”
“是我考虑不周了,世子莫见怪,不过关于老将军最近的传闻,不知世子是否有所耳闻?”楚孤轻轻地就抛出了一句话,让它炸响在了祁玖的耳边。
虽说楚孤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讲,是哪一位老将军,毕竟在西殷、在建安,那老将军可是多了去的,楚孤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老将军最近的传闻”,谁会知道他说的是谁?讲的是什么啊?
祁玖知道。
祁玖知道楚孤说的“老将军”就是西殷的战神、西殷的英雄,镇东大将军梁祜。而至于梁老爷子最近的传闻,那指的自然也就是梁老爷子极有可能重新披甲,为了西殷再次站上前方沙场一事了。
这在建安之内虽还不能算是众人皆知的传闻,但在朝堂之上,几位大人物却相继都传出了偏向于这种倾向的暧昧言辞,让得这件事早就在官吏之间慢慢传开了,那祁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再者,在这建安之内,虽能被称作老将军的人着实不少,可能够被楚孤以这般郑重的神情称呼为“老将军”的人,那就是不多的了,如今祁玖也不过就只能想到那一位罢了。
因此楚孤的话才一落地,祁玖一直少年老成的面庞才终于变色了,他倒不是惊讶于这个消息,这是他早就听闻了的。祁玖惊讶的是,楚孤怎么会敢如此直接的与他说起此事?
要知道,虽然朝堂之上一直都有这个风闻,可谁也是不敢把它摆到明面上来讲的,毕竟镇东大将军梁老爷子在西殷的地位太过特殊了。
而且梁老爷子在多年前便已解甲归田,闲赋在家,不理朝事很久了,最起码梁老爷子在明面上就是如此摆态的,而他老人家的这番动作,也不过就是给西殷所有的百姓一个信号,西殷天下太平了。
如果连西殷的战神都已脱下战袍,安然在家闲赋了,那这还不已经是在表明西殷的安宁到来,已无战火,所以战士才能放下手中的武器吗?
在西殷,梁老爷子的解甲归田就是起到了这种作用,就是给西殷的百姓洒下了一颗定心丸,把在战火之中民不聊生多年的百姓从绝望之中拯救了出来,开始有了安定生活的希望和梦想。
而也就是当年梁老爷子给整个西殷百姓的这颗定心丸,使得早就因了在与后蜀连年的大战之中,被迫背负沉重的税监杂收的所有平民百姓,终于有了希望和勇气,坚强的熬过了最后最艰难的那几年。
毕竟当时的西殷国力本就是弱于后蜀的,之后又被迫面对后蜀的侵袭,梁老爷子虽能在当时力挽狂澜,以惊才绝艳的军事智谋挽天之倾。
可要知道啊,在一个国力本就比侵略者弱的帝国,要想支持一场战斗本就是极其困难的了,那更别说是当年那样与后蜀之间连番的恶战了。
虽说其中梁老爷子是西殷最后以弱胜强的最重要原因,但若没有后来沈家财力与西殷举国援助的鼎力支持,那就算梁老爷子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最后估计也会因为没有后勤和粮草的支撑,而最终战败的吧。
所以,其实当年在西殷的战神和英雄,梁老爷子的背后,那可是站满了西殷所有老百姓的血汗,与兰陵沈氏几近倾族的财力啊,若没有他们,那现在的西殷还能不能存在着,可都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
因而现下就算只是用想的也能想到,当时的西殷百姓们所背负的沉重税收是有多么的恐怕,而这都还是在有了文帝和梁老爷子这般的仁君与名将的前提之下了。
那若当时在那场大战的最后时段,梁老爷子要不是突然的就放出了要解甲归田的消息,给了西殷所有老百姓一个盼头的话,那其实就算西殷最后还是胜利了,可估计这天下也得凋敝了。
而一旦民间的凋敝出现,有时可是比什么都还难恢复的,若当时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估计西殷的盛世怕就不会和现下一般,能在文帝的有生之年到来了。
那文帝一生最看重的明君之名、后世之尊,估计也是完全会消失在史书之上,甚至于史书对他的记载也不过寥寥几字就可带过了——凋敝之因,至国力衰弱至极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