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继续看着他,“其实发生那件事,我当时就想离开你了。可是,我舍不得,我那段时间真的舍不得你。我这次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你就饶过我吧!我们回不去从前了。”她垂下睫毛,用手抓着他的胳膊,她的眼泪又冲破了阻隔,往外奔流。“放过我吧!许桡阳,我快疯了,这么下去,我会疯的。”
“不会,”他惶恐地伏在她的身上,去掰她的脸,“你告诉我,你爱不爱我?如果你爱我,我一定不会介意,我介意的不是你的身体,是你的想法,只要你爱的是我,我保证什么都不追究。”她不停地摇头,摇头,摇得满脸的眼泪,“回不去了,许桡阳,真的回不去了。”
“不,”许桡阳也摇头,“不,”他又强调了一句。他忽然大声嚷了起来,他眼里的那份惶恐,那份紧张,那份焦灼被镀上了一层近乎恼怒的血红色。他从她身上腾身而起,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他的脸色白中透青了,怒火在眉头开始旋转了。“宁可儿,”他急得心头大乱,“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么低声下气过,我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容忍这么好过,”
他攥住她的两只胳膊,疯狂地去摇她,把她的头发摇乱了,把她的脸色摇得更加苍白了。他的气息像狂流般地从他的胸腔里不稳定地冲出来,“为了你,我不惜和家里人作对,为了你,我成了北京人的笑话,为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容忍你和谭东城联系,是你一次次又一次无视我的警告,即使你对不起了我,我也没有怪你,我顶着绿帽子接纳了你,你呢?”
他铁青着脸狂性大发地喊了一嗓子,眸子里射出的光又像受伤的野兽了。“你珍惜过么?”他越说越气,越说越恨,两只手像把钳子似的捏住她的脸,他的五官以扭曲的形式在她眼前放大。“为了你,我自尊面子都没有了。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想拍拍屁股走人,你想什么呢?”
他忽然把她整个人扯进了怀里,一只手狠狠地攥着她的后颈,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他恶狠狠地,目眦欲裂了,“我宁可一辈子带着这顶帽子,都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开。你难受也罢,介意也罢,和我上床的时候,思想不单纯也罢,我都不准备放过你。”
可儿目不转睛地瞅着他,一直瞅着。她没有被他吓住。她的脸色很苍白,神色很平静,太平静了。被他捏着下巴,嘴唇在他的手心里被他捏成了一个圆形,她动都没动,却有个极镇定极冷静的声音从她嘴角的地方轻轻飘了出来。“许桡阳,我不是只会割腕。除了割腕,吃药,卧轨,投河,跳楼,切腹,毁容,方法有太多了。”她的声音空洞得像从山谷冰窟里飘出来的,“许桡阳,你再接近我,我会让自己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
许桡阳立即打了一个寒战,像被电击一样地放开了手。他脸上那狂暴的气息登时被摧了个干净。他近乎惊恐地去审视她。他们对视着,衡量着对方,估计着对方。立即,他衡量出了她不是说着玩的。
他慌了,被吓住了。“可儿,”他心急火燎地去捧她的脸,脸上的颜色黑白不定了。“你别吓我,你千万别吓我,”他喃喃出语,找不着了方向。“你别吓我,你别吓我。”末了,他颓然崩溃了,浑身发软地把她的头抱过来,紧紧地抱着,撕心裂肺地痛声喊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心能够这么决绝?”
十分钟后,可儿穿好了衣服,许桡阳始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靠在那儿注视着她。他没穿衣服,只把那件三角裤穿上了身。初秋的凉气漫的一屋子都是,他皮肤的毛孔里都冒着冷风,后背上的冷汗一直团在那儿,不止后背,他的四肢都发冷了。但是,他无意于去盖被子,他忘记了找个东西来覆暖。他被她吓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温婉可人的小女子一件件地把衣服从里到外地穿好,穿的从容而绝情,连一点停留的间隙都没有。然后,她只扔下了那一句:“不要再找我了。”她的身影就像一只蝴蝶一样地飞出了门口,连头都没回。
他模糊的意识里想跟着她的脚步声往楼下走,但是,那脚步声似乎从门口隐没就没了声音,不止脚步声,连客厅的门响声都没有。庭院里,那角门铁制插销的声音这会儿都安静的出奇。
她真的就像一只长了翅膀的小动物直接从窗口飞出去的。不,不是小动物,分明是一只白狐,一只可以蜕变成女人的狐狸,是他幼年时候救过的一只小狐狸,这会儿来报恩了。
不,不是来报恩了,分明是来复仇的,将他所有的五脏六腑摧了彻底,搅得粉碎,就烟消云散,没了踪影。他慢慢把身子蜷过去,拉过一条被子,但是,他没有把它盖在身上,而是把它们统统塞到了身底下堵住了他心口的地方。痛,从来没有过的痛。他的眼泪像出闸的水一样狂泻而出,他哭的身子抽搐,哭的泣不成声。生平第一次,许桡阳体会出了什么是彻头彻尾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