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子歌抱着瑶琴,与红裳相对而坐。两人皆是不语,只听到车夫不时地呵斥过往行人让路之声。今日正值拜月会,城中几条主街上均有各乐坊摆出的舞台,为的是招徕顾客,增加名气,故街道上人潮汹涌,摩肩接踵,车行极缓慢。
子歌望着窗外的小桥流水,一群顽童正肆意嬉闹着,追逐几盏刚放下水的河灯,那抹微弱的火光落入她眼中,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谢邈,想起儿时在此放河灯时的回忆。
“好,你等我。”
他嘴角的笑容清朗,白衣飘飘,那抹修长的身影,一直是她身侧温暖的陪伴。
只是如今,天各一方,子歌也不知,他八月秋闱是否顺遂。相别二十余天,生活便已有翻覆之变。待他金榜题名时,自己也早已面目全非了吧。
子歌收回了艳羡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红裳凝望着她,脸上带着惆怅的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子歌掀起帘子,先下了车,瑶琴在怀,她好奇地四下张望着。这是一所占地颇广的院落,他们此时站在侧门,故往来行人稍微少一些。她眼尖地看见主路上有几人纵马疾驰而过,其中一人便是高湛,想必赵宇此刻正在府前恭迎。
“走罢,我们还需准备准备呢。”
红裳催促道,子歌收回目光,随着下人进了屋。
赵宇家中经营丝绸生意,已延续数代,在常州算是富甲一方。他的宅院刚翻新不久,虽然装帧精美,却颇有几分刻意和显摆,山水风光都有失自然。子歌和红裳虽由高湛相邀,却是女眷,故入府后需先拜会赵夫人。
赵夫人坐于厢中主席,看起来年纪稍大,浓妆艳抹亦难掩其迟暮之色。她的身侧陪着几位年轻女子,翠翘低眉敛目地坐于其中,许氏点点头,下人便领着两人进了屋。
“小女红裳、安歌,受澄江王相邀,特地自春风十里来赵府献艺,见过赵夫人。”
她们规规矩矩地施了礼后,便在一旁坐下,有丫鬟上来斟茶。子歌的目光划过翠翘的脸,发现她双目微红,脸上还有几道红印,像是被责罚过,心里顿时一阵难过。
“两位姑娘有礼了。眼下客人还未入席,你们且在此处稍候,陪我们这些久居深院的女人聊聊天罢。”许氏挥了挥手,便有人送上了一批糕点。子歌扫了一眼,都是月半居中常有的精致点心。在座的还有不少城中商贾之妻,相互攀谈,倒也一团和气。
“赵夫人说笑了,能有幸与您共处一室,闲话家常,红裳觉得甚是荣幸。”红裳笑道,她平日里虽少言,但与坊中贵客往往能相谈甚欢,皆因她知书达理,进退有度。许氏看起来对她也印象颇佳,两人相聊甚欢,子歌在一旁不时应和两句,但心思却全然不在此。看见翠翘落落寡合的模样后,她便一直若有所思。
“这糕点甚合我的口味,府上厨子果然手艺出色。”红裳瞥了子歌一眼,明知故问道,“不知这配方是从何处而来?”
“红裳姑娘果然品位独到,这些配方与南街的月半居中所用的无二。”许氏说到此处,声音压低了几分,“但我却并非下重金从月半居购得,而是另有他人相赠。”
“哦?夫人却是引起了安歌的好奇心呢。”子歌漫不经心地应道,拿起一块西子拜月。这糕点外覆薄薄的白色糖皮,以蛋黄、莲子及少量油、红糖调和为馅,入口柔和甜腻,沾了抹茶粉同食,则正好解腻。
“诸位皆知,府上有幸接待了几位京中贵客,前些日子又来了一个南诏使团,同样也下榻在敝处。”许氏眉开眼笑地说着,声音中不无得意,“这南诏使团中有如今的世子穆离轩,还有即将嫁入皇室的穆羽莲郡主。”
“我那日在街上还见着南诏使团入城,气势可壮观了!”一位坐在末席的女子面露钦羡,“咱们澄江王爷带了亲兵去迎接,鸣锣敲鼓,大家都夹道围观呢。那世子长得可真俊,比姑娘家还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