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陆续有成箱的金银送上门来。再说西海盟这头,陆长卿受邀来荆州,和恒靖昭见面后,冰释前嫌,当即起草给各派当家的书帖,请众人半月之后到大洪山三思院一聚,公告西海盟仗义捉拿江湖败类万千,解救受害者多人。届时亦临近新年,年后各门派都将派出精英人物前往杭州问剑阁参加盛会,于是正值了互通有无,巩固交情的好时候。明里自不必说,这一场公告集会,正中陆长卿下怀,这几日同恒靖昭言谈甚欢,整个人都很精神。
经过了数天的折腾,被绑的这伙荆州名人们皆乖乖送上家底。见识了丘胤明的作派,刘立豪觉得,留在荆州实在没出路,眼下看他手下缺人,是个自荐的绝好机会,过了这茬,将来依他兄弟俩的本事,人家恐怕就看不上了。孙元自然十分地愿意,于是二人找丘胤明说,愿意从此为他效力。
这天中午,西海盟的人马即将启程去大洪山,丘胤明则要带着陈百生,乔三,刘立豪和孙元四人往武昌府去。刘立豪向先前靠清流会吃饭的船队借来一支船,将搜刮来的金银钱财等物和一些普通货物混合一处,正装箱上船。祁慕田和丘胤明二人一路闲谈步至码头。
“承显,到了武昌凡事小心。你在荆州这一手,肯定会招官府通缉。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王福全,李炬之流,明年再慢慢对付。”
丘胤明道:“我都想过了,到武昌先去大冶县,有了这些金银,把大冶县所有的矿山尽可买下。那武昌知府我了解,是个识时务的人,有利可图又省事的买卖他一定不会干涉,大冶的县令我也认识,等明年好好地把那片矿山经营起来。另外,让刘立豪去夏口镇找个落脚处。将来伯父可以在那里安排一些人,既是运货的口岸,亦可作为江上的一处通信地点。如何?”
祁慕田呵呵笑道:“你这是准备当地头蛇的架势吗?”
“伯父不要取笑我。”丘胤明摇头微笑道,“我是想把经营矿山这生意给陈兄弟来做的。他有家小,不能居无定所地四处涉险。那里本就是他老家,人熟地熟,再合适不过。这次出来之前,我早就打好这个主意了,幸亏没有失手。”
“那你要好好地感谢盟主才是。”祁慕田一捋胡须又笑道:“不过,这矿山可真是一笔大礼了,说是聘礼也不过分。哈哈哈。”被他说中了心思,丘胤明不语。祁慕田口无遮拦又道:“要不要我替你先去和盟主说说?”丘胤明一口否决道:“我自己去。”
“好,好。老头子我还是不管这闲事了。对了,武昌府安顿好之后,你要不要来三思院和我们会合,一起去杭州?”
“不了。我要先赶去京城一趟,到时候我来杭州找你们。好不容易让这些人都招认了,我要把供状交给樊瑛。”丘胤明轻轻叹了口气道:“虽迟了一步,可这事将来该有人去了结。我想,这些东西到时候一定还能派上用处。”那日审问过后,丘胤明将这些官员的官印都拿来一一敲上了各人的供状,也画了押,再加上清流会里搜出的文卷,可谓是铁证如山。即使现在曹吉祥还有天大的势力,可难保哪天就一脚踏空,到时候,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想到这里,心中又松快不少。和祁慕田告别之后,一行人登船启程。
武昌之事,长话短说。
那日江州四虎覆灭之后,大冶县的矿山又复回官府管辖,可官府多年都依赖矿主们自行招工开山建炉,一下子没了章法,竟是措手不及,如今自是一团松散。有一些乡绅地主们趁这机会,各自盘踞了炉灶,招了些无田的农户来胡乱冶炼一番,税官只要按时收了铁课也就放手不管了。所以,丘胤明他们到了大冶县,眼前竟是比当初更加萧条。见有人要出大价钱收买所有的矿山,监管田地山头的小吏,保甲们都乐得赚一笔,于是龙角山方圆百里的土地山丘毫不费周折地就买下了。
陈百生当初占山为王时,在大冶县也有几个旧识,探访了几人后得知,当初武昌府发出的通缉令在数月无果之后已无人问津,等同虚设。如今手下无人,办事不利,于是便托人向先前的旧部们通消息,倘若有人仍旧不忘旧情前来投奔的,不计前嫌都收留。数日过后,便有二三十人闻讯前来,不乏之前从龙角山铁矿解救出来的几名苦力中的领头。这厢安顿,暂且不提。时值腊月末,丘胤明见一切妥当,便单骑快马上京而去。
到了京城,刚过新年。乔装一番混进城去,眼见一片新春欢腾之景,到处张灯结彩,喜乐融融。回想去年此时,正和东方兄妹还有无为欢聚一堂,又初识恒雨还不久,即便有些朝堂阴云掩盖,也挡不住眼前一片光明,哪里料得到之后这一切变故。去年上元节和恒雨还一起看灯的情形,记忆犹新,可惜今年来不及赶去杭州陪她过上元,连她的生日也错过了,定要找些什么弥补一下方好。想着这些,这一年里的朝堂变故也好,生死危机也罢,眼前所有物是人非,过去的也就过去了。
樊瑛见他突然造访,十分惊喜,留他在家好生款待了两日,将救他出狱之后京城诸事逐一相告。原来,当日贿赂庞勇,老仵作等一干人实属应急之策,事后,庞勇便照樊瑛吩咐,灌了几大壶烈酒,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陆杲气急败坏地责问时,只说得知狱中有犯人死了,就按老规矩半夜送出去埋了,至于是谁去埋的,当时醉酒,记不得了。老仵作向来一丝不苟。看着簿子上的详细记录,陆杲气打不出一处来,把庞勇打了一顿板子,直到樊瑛前来好言相劝才作罢。可他心里明白,这就是樊瑛的把戏。当日把丘胤明从刑部大牢秘密提往北镇抚司,除了庞勇和几个亲信校尉,外人的确不知道那犯人就是丘胤明,而曹公公的意思,也的确是不能说动便将他打死。如今这样的结果,直让他恨得牙痒痒。说起这,樊瑛也觉得庆幸,那计策可说是漏洞百出。事后,樊瑛立即又给了庞勇许多好处。如今这案子,刑部和大理寺都搁置了起来,皇帝也没问,就算是一桩悬案了。
这日晚间,樊瑛一面和丘胤明喝酒,一面翻看着荆州官员的供状。看毕,赞赏道:“贤弟办事真是精细稳妥,有始有终。关于你的案子,近来有不少人背地里说应该重新审查,不过顾忌着曹公公,又牵扯到了宗室,所以不好提出来。等过了风头,从长计议吧。到时候一定还你清白。”樊瑛又为他添满酒杯,道:“其实,你的官职当时只是暂去,日后倘若翻案,说不定……还可以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