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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 世事百变难逆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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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把大黑当作弟兄,从来不鞭打大黑,那么,大黑身上的鞭痕,是怎么来的呢?

同花顺子想破头,也想不出个头绪来,总觉得大黑身上的鞭痕不是个好兆头,其中必有变故。

师父去哪儿了呢,把大黑藏在青纱帐里,也许,等天黑了,会来取车。

同花顺子飞上车顶,四处张望,不见人踪。

他跳下车,取出车中的金创药,给大黑的伤口抹上药,大黑低下头,在他肩头蹭了几下,表示感谢。

同花顺子问:“大黑,师父去哪儿了?”

大黑昂起头,呜溜溜嘶叫,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同花顺子又飞上车顶,坐等,鸽子们有的在地里觅食,有的在空中盘旋,他想,也许晚上师父会回来,结果,等了一夜,没等来。

第二天一早,同花顺子犯了愁,看来,师父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了,啥时候能来,说不好。

车马扔在这儿,看样子,也不像师父的作派,这马车好像是从贼人手里挣脱出来的,大黑跟我一样,一阵狂奔,便奔到了乡间土路上,小白、小蓝发现了我,奇巧让我遇上了。

他越想越像,不是个好兆头,至于是怎么回事,只有神仙算得出,我不是神仙,算他作甚。

如今,水道的杂种们,定在各到各处,查找师父,我若是驾着马车出去,目标太大,黑骏马与四轮轻便马车,是师父的标志,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么出去,是自蹈死地,把马车扔在这儿,也不放心,别把师父珍爱的宝物给弄丢了。

把马车藏在哪儿呢?

要藏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处所:阴森的坟场?荒败的寺庙?废弃的宅院?幽深的山洞,杳无人迹的深山老林?

哪有啊,南京郊外,同花顺子不熟,上哪儿找去。

同花顺子围着马车打转,长吁短叹,想不出个法子来。突听得耳边有人道:“清早叹气不吉利。”

同花顺子吃了一惊,右手握住了腰间剑柄,向后退了一步,抬眼一看,眼前多了个老道士,五十来岁光景,中等身材,葛巾,褐布单衣,黑裤,脚登麻鞋,瘦瘦的,脸上笑模悠儿。

同花顺子没好气地道:“喔哟,吓我一跳,你怎么走路,没一点声音呀。”

老道士笑道:“你看看,贫道有没有脚,会不会是鬼哟?”

同花顺子头皮一麻,吓了一跳,真的看了看他的脚,道:“有脚,不是鬼,这个我分得清,青天白日,你瞎咋呼个啥呀。”

同花顺子听老人说起过,知道鬼是没有脚的。

说着,呸呸,向地上吐了几口吐沫,驱赶晦气,一个老早,怎么尽遇着不顺心的事。

老道士哈哈大笑道:“看来,小施主还真有点怕鬼。”

同花顺子道:“你一个老早,跑到地里干啥来啦?掘黄金啊,起那么早。”

老道士道:“溜达嘛,上了年纪,睡不着觉,起早溜达。”

同花顺子左看右看,觉着老道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突地,厉声咋呼:“你是水道的贼种!”

“刷”一声,拔出长剑,剑尖直指老道的鼻尖。

老道士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贫道可攀不起水道这门高亲。”

同花顺子又叱道:“对了,定是阴山一窝狼的贼人!”

老道士道:“瞎猜,也不是,贫道乃方外之人,一心炼丹修真,哪敢干坏事呀。干坏事的人,不能成仙。”

同花顺子暗思:看来,诈不出个结果来,见老道士坦然自若,面色和善,不像坏人,便收起长剑,道:“算我认错人了,对不起,走吧,道长,你管你溜达,我管我想心事,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老道士道:“若是河水犯了井水呢,莫非,你要把贫道杀了?”

同花顺子道:“你知不知道,人家烦着呢,讨厌鬼,走远点,越远越好,真烦人,怎么碰得着你这种头寸!”

老道士道:“咦,怎么说话那么冲呀,好像贫道欠你多还你少似的。”

同花顺子想想也是,道:“得,对不起,千错万错是我错,行不行,龙虎山天师府上清宫的鸿钧老祖宗呀,我算服了你啦,行不?”

“不行。”

同花顺子真恼了,瞪眼道:“你想干啥?老道,我可不是好惹的,咱把话挑明喽,你再歪缠,休怪我不客气。”

说着,手又摸上了剑柄,心道:怪不得眼熟呢,这老道有些个来历呀。

老道士道:“哟,火气真大,看你把我怎么的吧,难道你还想杀了贫道不成?贫道还真是个牛鼻子,不买这个账。”

同花顺子叹口气,道:“清清早上,就碰上一个缠不清的人,人要是走了霉运,连喝凉水也瘆牙,这话一点没错,得,不跟你吵了,你不走,我走,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老道士道:“去哪儿?”

同花顺子道:“管你屁事!我去哪儿你也管?管得真宽呀,偏不告诉你。”

老道士笑道:“别紧张,问问不行么?”

“不行!”

同花顺子这回可真火冒三丈了,跳上车座,操起鞭杆儿,叭,在空中甩个响鞭,吆喝道:“得儿驾。”

赶着马车,往前走。

心道:看样子,这个老道,头脑有些个毛病,跟他歪缠不是个事,又不能打,又不能骂,自己好歹也是柳大侠的门徒了,可不能乱来,要换了从前,早就三拳两脚,把这个老糊涂打趴下了,对,不理他最凶。

马车在土路上走了一会儿,同花顺子回头一看,不见了老道士,见前方横着一条大道,大道上人来车往,颇为闹猛,忙勒住了马车。

心道:不能出去,这可是水道的地盘,若上了大道,容易被水道的杂种发现。

不出去,去哪儿呢?正拿不定主意之际,突听得马车顶上有人道:“咦,怎么不走啦?”

同花顺子吃了一惊,转身抬头一看,哎,还是那个死皮赖脸的老道士,他肩头上还停着两只鸽子呢。

骂道:“杂毛贼,不想活啦,要死好好死,不要害人,好不好,摔坏了,我可赔不起,下来下来。”

老道士笑道:“搭个脚嘛,何必那么小家子气,我摔坏,又不要你赔。”

同花顺子又好气又好笑,道:“现在说得好听,等到摔坏了,又是一个说法,小伤大养,大伤装死,专门讹人钱财,非把你榨干了不可,就你这点儿道行,还瞒得过我的法眼去,哼!”

他乜斜着眼,瞅着老道士,一脸的鄙夷不屑。

老道士道:“哎,不闹了,再闹下去,小施主真要急眼了,得,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咱俩见过一面。”

同花顺子道:“见过一面又咋的?见过一面就可以耍赖了!”

老道士正色道:“九个月前,在北京线人帮的密室里,咱俩见过一面,小施主,记起来没有?”

同花顺子依稀记起,是有这么一个人,怪不得面熟呢,他道:“那时,你,你,好像不是老道呀,好像,好像是线人帮的人呀。”

“对喽。”

同花顺子道:“线人帮也不能耍赖。”

老道士手在车顶一按,飞身下车,落在道旁,竟身轻如叶,端的了得,肩上的两只鸽子,惊着了,扑楞楞飞举空中。

老道士道:“贫道哪敢耍赖呀,只是想帮你,童顺子。”

同花顺子也跳下车座,道:“咦,你叫得出我的名字?”

老道士道:“当然,就连绰号也知道,叫‘同花顺子’,是柳三哥收的开门徒弟,对不对?”

“谁告诉你的?”同花顺子讶异之极。

老道士道:“那天,你站在柳三哥身后,对吧,是北京线人帮新帮主袁金锁,事后告诉我的。”

“你叫?﹍﹍”同花顺子恍然大悟,线人帮的密室内,确有这么个人,却不知他怎么称呼。

老道士道:“我叫金蝉子。”

“是线人帮的人?”

“可以这么说。”

同花顺子道:“当初,你提起一个人的名字,叫啥来着?我记不起了,只记得,当时,屋里的人脸色一变,全静场了。”

金蝉子道:“行,有点儿记性。”

同花顺子道:“那人叫啥?”

金蝉子手一摊,道:“你记起,我却忘了。”

金蝉子的话不多,尤其到了要紧关头,更是惜话如金,点到为止。

同花顺子道:“你不肯说吧,这个我懂。不说就不说,以后说也行,以后不说也行。反正你是线人帮的人,线人帮的人全是好人。”

说着,上前深深一揖,又道:“刚才后辈多有冒犯,望道长别往心里去。”

金蝉子回礼道:“说过算过,一风吹过,好说。”

同花顺子道:“我纳闷了,怎么想了想,你当起道士来了?”

金蝉子道:“半年前,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出家当个道士试试,说不定能修真成仙也未可知,于是,就去当了个道士。”

同花顺子见他说着说着,又有些疯癫起来,得道成仙,有谁见过?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便道:“你既是方外高人,那我问问你,刚才,我心里烦些啥?”

金蝉子道:“你是想将柳三哥的马车藏起来,好去办正事,却苦于一时找不到藏匿之处,犯了难。”

同花顺子拍手叫好,道:“呀,对极,对极,看来道长确有几分仙气呢。”

金蝉子道:“不多,只有一分两分,不到火候。不过,我倒有个藏匿马车之处,不知你信不信得过我呢。”

“在哪儿?”

“附近有个蚕桑镇,镇郊有个刀茅庙,位置偏僻,观主刀茅道长与贫道私交甚厚,云游天下去了,托贫道照看庙宇,庙内除贫道外,只有一个小道士,又聋又哑,却忠厚老实,你若愿意,就将车马藏到刀茅庙去,包你无事。”

同花顺子大喜,道:“好极好极,道长何不早说,咱们这就过去。”

于是,同花顺子掉转马车,在金蝉子的指引下,专拣冷僻的乡间小路,七拐八弯,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一座小山下,树林里隐隐露出一带黄墙来,原来,刀茅庙就坐落在小树林里,既清幽又僻静。

金蝉子将车马藏在后院,又跟小道士比划了一阵哑语,小道士频频点头,出去在庙门口挂了一块牌子,上书:寺庙维修,谢绝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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