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
一阵红的、黑的、绿的、白的粘稠液体,拌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肢体碎块,喷溅得宁随安浑身都是。
他伸手抹去脸上的粘液,猛然起身往后退出好几步,呆呆地看着眼前狼藉的、可怕的情景,硕大的红腹毒蛛,已经成了一滩湿漉漉、黏糊糊的,大小不一的碎块,铺满了几平方米的地面。
它是被无数道红丝,在一刹那生生切碎的。
宁随安抬起双手,看向腕部。
红丝全无。
衣袖脏污不堪。
刚才自己下狠心用力过猛,红丝全部收进了体内,而且红丝太过锋利的缘故,竟是没有沾染到丝毫红腹蜘蛛的鲜血和体液,干干净净。
落在肌肤上的毒液开始侵蚀皮肤,一阵阵麻痒和烧灼的痛感,与此同时,体内红丝涌向那些遭受毒液侵蚀的皮肤下方,快速汲取消化毒液。宁随安能清晰地察觉到这些状况,他庆幸着,惊喜着,困惑着,一边挽起被红腹毒蛛咬破的衣袖,看到了手腕略靠上一些的伤口。
红腹毒蛛的咬合力不大,所以锋利牙齿咬透了结实的作战服,也只是在腕部咬出上下各半圈,大抵也就十多条细小的口子。左右双臂近腕部的位置,总计也就二十多条细小伤口。
体内喷薄而出的诡异红色丝线,就是从这些伤口中冲出,干掉了红腹毒蛛。
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我体内会生出这些东西?
原本,自己应该已经被红腹毒蛛的毒液毒死,甚至都开始融化了,可是……红腹毒蛛的毒素,为什么会被诡异的红丝汲取融合?
宁随安没有傻傻地待在原地思忖这些问题,重新将师父的尸体捆到携行具上,再背起携行具,脚步蹒跚地去寻找昨晚丢弃的狙击步枪。
几只躲藏在灌木丛和林间的动物,盯着那个奇怪的,脏兮兮的,正在向它们靠近的人类。
很快,它们嗅到了极度凶险的气息。
于是灌木丛和林间一阵响动,不知有多少小动物、猛兽慌慌张张地远遁逃窜。
宁随安捡起枪,转身依着记忆中的路线,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只是心头,却充满了种种疑惑和强烈的不安。
毫无疑问,这次在万分危急中,将自己从鬼门关生生拉回来的那些生于体内的鲜红色丝线,应该是金刚血线虫的幼虫已经长成了,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与这种可怕的寄生虫,产生如此奇妙又精准到如臂使指的感应?另外,金刚血线虫为什么会主动且迅速地吞噬并消化红腹毒蛛的毒素?
不管是出于何种暂时无法理解的缘由,宁随安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异于常人了。
或者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已经不是人了!
有惊喜,有庆幸,因为自己再一次绝境生还,并且有了特殊的,似乎还很强大的能力。
但还有……
浓浓的,沉重的担忧!
一千五百多年前,堪称浩劫的“末日战争”爆发后,地球大自然进入了长达百余年的生物大变异时期,被视作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虽然人类也在适应进化,但远不如那些凶禽猛兽、昆虫疯狂的进化速度,而且,进化得异常强大。
在那段长达一百余年的黑暗时期,只有极少数人类出现了速度很快,又极为可怕的,被科学家谓之“失控变异”的进化,他们拥有了匪夷所思的超能力和体态变化,比如长出了可以飞翔的翅膀,比如可以喷吐火焰甚至迸发出极强的辐射,可以遁地入海,能够隐身,能够变形,或拥有无匹的力量,或有了钢筋铁骨再生之力,也有的长出了三头六臂、坚硬锋利的外部鳞甲、骨刺武器,有的能凭借意念窥视任何生灵的心,甚至控制生灵的心智,还有能以意念控制任何金属任意变化运动,控制树木植物肆意地快速生长活动……这些“失控变异”的人类,虽然一度因为拥有超强的能力,对人类度过黑暗时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但他们的基因却存在重大缺陷——不能生育,无法将他们失控变异的强大基因遗传下去。
时光如梭,生物进化逐渐稳定,那些失控变异的现象也就越来越少,直至如今成为极其罕见的现象。
罕见,并非绝对没有。
毕竟,基因的突变无法控制。
然而在当今地球上,一旦出现了失控变异的人,就会被重点关注,会成为人人警惕,甚或是厌恶、好奇、鄙夷的存在——就像,所有星际国家的人对地球人的歧视和警惕的憎恶。
没办法,这种认知和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莫说是别人了,就连宁随安本人,在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现如此可怕诡异的变化后,也不由得紧张、害怕,茫然。
他宁愿做一个没有配装战甲资质,被人歧视的联邦公民。
至少,自己还是一位优秀的铸甲师。
至少,自己还是地球联邦中那极少数,却绝非罕见的不能配装战甲的正常人。
可如今……
一个能够如同蜘蛛般喷吐出可怕丝线的人,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