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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清早确实冷的不行,我转过身想回到房间,却见薛流风干脆地斜倚在门框上,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侧身跨了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继续问,我现在可不困了。”他笑得有些冷。
原来他还记得喝醉之后的事情,但却不复醉酒时的讨喜。
“我问,你就会说吗?”
“怎么不会?”他凑近了一些,笑意未达眼底,“反正你都知道了,再给你多讲讲又有什么?”
“我知道的也并不多。”
“无所谓,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不会死心,与其让你和他们接触,不如我全部都告诉你,兴许你就自己主动走了。”
“因为我的身份吗?”我冷不丁地问了他一句,“因为我是秋成英的儿子,因为我是秋原的少主?”
他脸色骤变,而后嗤笑了一声,松开了我。
“我说你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南疆,还故意换了名字,怕是心里早就在怀疑了吧?你那个德高望重的好父亲。”
“是又如何。”我没有辩解。
“我居然还真当你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天真。”
“我本来就只是怀疑而已。”我冷静极了,“直到刚才,我才确定。”
“然后呢?你不准备为你的好父亲做点什么吗?”他有些不怀好意,“比如替他剿了我们这些‘魔教余孽’?或者多探探我们的底细好让他们的‘正义之师’再来一次?”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用力扯住他的衣领,冷冷地看着他,“你就真当我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
“是非不分?”他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低低笑了几声,“这个世上哪有什么是非不分的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人心之外自有另一套是非,为了私欲也好,因为恩怨也罢,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错的也必须得说是对的。只有心里的是非分明,那才是十足的蠢货。”
我怔怔地看着他,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这和以前的他,完全不同。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南疆?”他从我的手中扯回自己的衣领,整理了一番,然后很是玩味地看着我。
“我逃出来之后,最先去找的是我父亲的那几个‘好兄弟’,他们说相信我爹不是这样的人,安慰我,然后再如避蛇蝎一般地将我赶走,我不死心,直到最后直接被人踢出门外,还说没将我抓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施舍了。”他的语气轻快,我心里却是一紧。
“他们怎么能这样?”我没忍住。
“能怎样?他们也没说错,我一个被追杀到苟延残喘的丧家之犬,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他们没落井下石,确实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施舍了。”
他云淡风轻,好似遭遇这一切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但我当时不明白,我就想,魔教就魔教,不认又如何,认了又如何?这种江湖,乱了也罢。”他走回床边,吊儿郎当地靠着,“我倒真想看看,他们一个个被钉在血池之上的模样。”
“薛流风!”我震惊地看着他。
“很生气?”他若无其事的很,“可我说的实话,我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既然都说我薛家是魔教恶徒,那我就去做这个恶徒又怎么样?做个恶徒,好歹能让他们闭嘴。”
“所以你就入了红莲教?”
“差不多吧,”他的手搁在腿上,时不时地点着,“然而我来了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魔教,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啧,秋庄主真是好一场大戏,一招祸水东引真是妙啊!你说是吗?”
我紧紧地抿着唇,没说话。
“南疆本就偏僻闭塞,况且中原本就对异族误解颇多,这里出现一个臭名昭著的魔教于中原人而言好像也不是很奇怪,反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究竟是谁在背后杀人夺财,谁在意呢?不过就是几张嘴的事,又管是真是假呢。”他有些疲惫了闭了闭双眼,“而真正的红莲教,被困于南疆这一隅,甚至根本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就遭受到了无妄之灾。世代传承的圣殿被不轨之徒破坏殆尽,无辜的教徒被残杀,作为祈福圣地的莲池成了江湖中耸人听闻的‘血煞大阵’,连昔日供奉着历代祭司圣像的壁龛里都被钉满了尸体,结果他们自己倒成了罪魁祸首……”
他又忍不住笑了几声,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被害的成了害人的,害人的成了救人的,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却被他一下子甩开了,他神色凝滞了一瞬,又不甚在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爹大概是早就知道了,却一句都未曾对我提过。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去南疆之前,他嘱咐我一直跟着你,不准靠近秋成英,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就去那个村子等他,但这一切一句话都不能对你说,不然,我也不会起疑。”
我又想起当初临走之前薛青城找我说的那一番奇怪的话,心里一片混乱。
“可惜后来一无所获,若不是我来到南疆之后看到他留在寨子里的信,我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我爹做了什么。”
“他早就发现秋成英在背地里做着什么勾当,却一声不吭地假意和秋成英同流合污,他以为秋成英信了他,哪知道秋成英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他还傻兮兮地留下那些探子当证人,最后都让秋成英杀了个干净,来了个死无对证。他可真的是蠢,自己跑到千里之外的南疆替人家修寨子,把自己的安排都告诉他们,却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瞒着。你知道吗?他本来打算在路上趁秋成英不注意将你们秋家的人都先制服囚禁起来,然后再用他搜集的那些所谓的证据打算在所有人面前揭开秋成英的真面目,结果最后这一切却成了秋成英名正言顺杀掉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