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得很快,不久前还是烟霞漫天,转眼便夜色四合,乌沉沉的河面上亮起火光,两条船一前一后地朝岸边驶来。无为聚睛望去,较近的船上立着十几个人,火把摇曳间,一名妇人双手被反绑,必是孙氏。
“邓铭!你给我下来!”马正早就气得面红耳赤,一把抽出刀来指着船头上五短身材的精壮汉子吼道。
“马头领,对不住啦。”那汉子回道:“要救你婆娘,就把刀放下,和我们回去。否则,我们可没耐心。”回头使了个眼色。押着孙氏的手下二话不说,拔出匕首往她肩上就是一刀。孙氏的嘴被塞住了,喊不出来,痛得想蹲下去,又被强拉了起来,肩头一片殷红。
马正咬牙切齿,握刀的手紧得发抖,怒目道:“狗贼,实话说来,是谁指使你的?”
邓铭负手胸前道:“无可奉告。你来还是不来?”
这时,隐身壕沟里的人也很紧张。这次马正带了五个人,加上赵鲲的十二个人,还有无为,双方人数相当,真打起来飞龙堡的看似占不了便宜,可眼见他们对孙氏毫不留情,出言狂妄,事态似乎不妙。无为也注意到,后面的那只船只在离岸丈余远的地方停着,船上也无灯火,不知暗藏了什么诡计。
只见马正把刀抛到了河滩上,对船上道:“你们要我怎的,来吧。”
邓铭道:“好。马头领确是条好汉。”对身后四个人道:“你们去把他绑上来。”四人得令,跳下船来,淌水上岸后,把马正绑了个结实,便往船上带。
无为看了一眼赵鲲。赵鲲轻声道:“快了,快了。等他们到船边上……好了,他们分神了。就现在!射!”两边匍匐着的弓弩手早就将弩箭上膛,听一声令下,强弩直射船头飞龙堡的人。与此同时,赵鲲率其余数人和无为一道从壕沟里跳出,直向岸边的船冲去。
无为轻功卓绝,一马当先跃到船舷边。方才的箭射中数人,邓铭手臂上亦中了一箭,船上已乱了阵脚。无为几拳将押着马正的人打翻在水里,即刻帮他松了绑。赵鲲带着人此刻也围攻上来,飞龙堡的人急于招架,船上顿时一片混乱。正在马正推开数人,欲救孙氏的当头,突然几条黑影掠过,不及眨眼,数道寒光破空,马正大叫:“小心暗器!”闪身急躲,还是被一把飞刀划破了肩头。听身后数声叫唤,回头一看,有好几个人中了着,二人倒地。
定睛看去,来者全数黑衣蒙面,一共六人,手握一样钢刀,出手快准,身法非凡。来不及回神间,其中三人已挥刀砍向马正。马正倒抽一口冷气,此时手中并无兵刃,情急之中,拉起搭在船舷边的绳索,权且应敌。
无为踢开挡在面前的飞龙堡打手,冲赵鲲喊道:“快去帮马头领,这里我来!”赵鲲点头,随即虚晃一招跳了开去,无为飞身上前,数掌将那黑衣刀手逼退至船边,那人见状,亦不恋战,竟自己跳入河中。无为回头,另两名刀手一同攻了上来。这些人功力不弱,无为不敢怠慢,空手对白刃的确要吃力一些,虽频频将二人逼退,可霎时二人便又折了回来,甚是缠人。空隙间,无为瞥向马正那边,方才跳河的一人却不知何时又从另一边爬上了船,马正和赵鲲以二对四,岌岌可危。无为心中着急,一咬牙,手中徒然变招,硬着头皮使出了伤人的手法。不出数个回合,一名黑衣人被他重重一拳打飞出去,倒地不起。
另一人见状,立马拔脚就撤,从地上拉起同伙,佯装欲跳河逃生。可就在无为放松的一刻,竟抬手射出一把飞刀,不向着无为,却直直飞向躲在桅杆边,仍旧被绑的孙氏!无为大叫不好,可已经迟了,一刀封喉,孙氏倒了下去。
马正见孙氏中刀,心下大骇,手中一松,顿被黑衣人一刀刺中。赵鲲自顾不暇,险象环生。无为来不及去看孙氏,即刻过来相救,左右开弓,招招皆实,两名黑衣眼看就要落败。这时,忽听赵鲲惊呼道:“老马,你撑住啊!”无为心惊,恰好看准一处空档,一脚飞起将对面的黑衣人踢飞到河里,转眼望去,只见马正捂着身体左侧,指缝间鲜血如泉涌,而对手一刀即要劈下。此时真恨自己没生了三头六臂。他只得先晃开对手,挺身过去将离刀锋寸许的马正一把推开,小臂被刀尖划出一条口子。来不及喘气,即刻双拳齐出,取黑衣人头腹。黑衣人只得顾其一,被无为一拳打晕。
无为随即回过身去,想着尚有二人,心中焦躁,抬头一看,却见方才和赵鲲对手的黑衣人此时已兀自撤了,另一人也闪了身形,扶起晕倒的同伙,向对面船上打了个手势,即刻一同跳水而去。再看马正,却已倒地不起。
赵鲲奔上前去扶起马正,一看伤口,抬起头,脸色怆然向无为道:“不好。这血大概止不住了。”无为哪曾见人流过这么多血。此时强忍心中不适仔细看去,方才一刀竟刺入了主血脉。马正身下的船板粘满鲜血,其脸色已灰白,神志似乎也渐渐模糊了。无为一时失语。赵鲲亦手足无措。
“老大!老大!”马正的一个手下跑了过来。见马正如此,愕然道:“赵管事,那……邓铭怎么办?”说罢轻轻一指。那边,邓铭和飞龙堡的余党被全数擒获。赵鲲看也不看,愤愤道:“还多问什么。全都砍了!”
无为听言,虽心中不忍,可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勉强不去听身后传来的声声惨叫,伸手去掐马正的人中。片刻,马正回过神来,微微睁眼,问道:“我老婆……老婆,怎么样了?”无为犹豫片刻,摇头低语道:“对不起。没能救下。”马正闭眼,叹了口气,又睁眼道:“我不成了。上官公子,若不是你,我们今天都要死在他们手里。我……我拜托你件事。”无为直点头,道:“说吧。”
“我家两个小的,不能再留在老家了。我有个弟弟,叫马廉,在河南登封,有个山寨,叫……天丰寨。请你……送他们……去。”一句话勉强说完,马正再没了力气,昏死过去。
赵鲲道:“上官公子。马廉我知道,回去再商量吧。此地不可久留。”
众人将尸体草草掩埋后,抬着马正和伤者,孙氏以及三个自己人的尸体回到镇上。马正失血过多,回天乏术,当夜便一命呜呼。赵鲲回想方才一怒之下将飞龙堡的人全数杀了,却错失追查真凶的线索,后悔不迭。